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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18:30 作者: 黃孑然
然而,即便這麼安慰著自己,再次抬起頭來,淚水還是濕了衣衫。
之後的幾天,許君延再也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直到老爺子出殯的當天,他一大早開了車來樓下接我,他提前打了電話,大概是想讓我打理自己的妝容,畢竟是出席葬禮,總要鄭重嚴肅。
一切收拾妥當,出門的一瞬間,我拿起了桌上的離婚協議。
前一晚,我對著薄薄的幾張紙坐了幾個小時,在凌晨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我終於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我的名字出現在許君延簽名旁邊的時候,我仿佛聽到自己的心一絲一絲碎裂的聲音。
曾經何時,我們在結婚登記處簽下過彼此的名字,再次回想,竟是恍如隔世。
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對著鏡子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從走出家門的一刻起,我不斷地對自己說堅強一點,女人就算失去了愛情,也不可以失去自我。
可是,當我看見一雙熟悉而又深邃的眼眸時,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清瘦的臉龐、英俊的五官,眼前男人臉上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是我熟悉的、我深愛的。
然而,我們從此要說再見了。
許君延緩緩地抬起頭,眼神交匯的一瞬間,他的眼眸里閃過明顯的痛色。
他幫我拉開車門,然後隨手遞過一條疊好的西裝手帕,我接過,無聲地對他點了點頭。
沒有人說話,氣氛沉悶的可怕。
車門關上的一瞬間,我把離婚協議書遞了過去,「我簽好了。」
許君延按在方向盤上的雙手像是猛地顫了一下,好一會兒,他才接過去。
他的視線在我的簽名處停留了幾秒,然後他突然轉過臉去望著窗外,仿佛不願意再多看我一眼。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謝謝你!」
「不客氣。」我含著眼淚,怔怔地盯著路面。
我們曾經是最親密的愛人,我們曾經在彼此的耳邊說著最私密的話語,然而當感情離去,所有的山盟海誓,最終不過化作了一句簡單的「謝謝你/不客氣」。
再次回到許家的老宅,當許君延挽著我的手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在場的所有人還是給予了我作為許家兒媳婦的尊重。
畢竟,許老爺子死了,許君延從此就是正清說一不二的掌權者,而我在眾人眼裡,也許就是說一不二的「許太太」了。
然而對著偶爾掠過我臉上的各種或是羨慕或是嫉妒或是懷疑的眼神,我的心裡卻沒有一絲的波瀾,因為我知道這不過是我陪著許君延演的最後一場戲而已。
英姐哭得兩眼通紅,當我過去想跟她打聲招呼的時候,她直接甩給了我一個冷冷的背影。
我雖然難過,可也不好意思追上去,只能默默祈禱她以後能原諒我。
許前儼然一副許家大家長的姿態,在葬禮上忙前忙後地招呼著眾人,他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哪有半點失去親人的悲傷。
只不過,當他見到我的一瞬間,他臉上的笑意馬上就凝固了。
「你來幹什麼?誰讓你來的?」趁著許君延離開的時候,許前湊到我面前,一副惡狠狠的表情。
然而在表面的兇狠之後,我注意到了他眼睛裡的慌亂和不安。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自從老爺子出事之後,他到處跟人說是我氣死了老爺子,可是我從未在公開場合反駁過他,今天在老爺子的葬禮上,他肯定擔心我跟他當面對質。
可是為了許君延,我不想擾亂許老爺子的葬禮,於是強壓下心頭的怒火,淡淡地說,「君延讓我來的。」
「君延?」許前冷笑了幾聲,語氣近似威脅,「我告訴你,老東西死是死了,可是許家的財產,可輪不到你來分,你也別想打正清股份的半點主意。」
即便許前和許老爺子並沒有半分血緣關係,可是名義上許老爺子畢竟是他的養父,然而這個貪婪而又冷酷的男人,在老人家的葬禮上,滿腦子想的竟然只是錢錢錢。
我的心裡浮起深深的厭惡,我瞪著他,一字一字地說,「我來是為了送爺爺一程,至於許家的財產,是輪不到我,可是也輪不到你。」
「你……」
「許先生,王律師讓您過去一下。」一個西裝男匆匆走過來,在許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許前一開始是不耐煩,可是聽著聽著,他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最後他眼神複雜地瞥了我一眼,轉身跟著西裝男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直到耳畔再次響起熟悉的聲音,「我們出去吧,該去墓園了。」
「嗯!」我抬起頭望著許君延,他的臉色不太好,額頭上似乎還有隱隱的汗珠。
「你沒事吧!」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他搖頭,淡淡地回答,「沒事,前幾天淋雨感冒了。」
淋雨了?
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在雨中狼狽而又孤獨的一幕,我的心裡再次痛了起來,我有些懊惱地提醒著自己,別再留戀他了,你和他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從墓園出來以後,許君延本想送我回去,可是許前突然帶著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攔住了我們。
「君延,老頭子的葬禮辦完了,接下來咱們是不是該談一談正事了?」許前虎視眈眈地盯著許君延,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貪婪。
「爸,你想談什麼?」許君延靜靜地凝視著許前,語氣平靜地不起一絲波瀾。
「談什麼?」許前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這樣吧,我已經讓人緊急召集了正清的大股東,他們現在正趕往新廠區的股東會議室,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好,我跟你去。」許君延冷冷地點了點頭,然後他轉身對著我,語氣有些歉意地說,「對不起,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這一刻,出於女人的直覺,我覺得許前肯定沒安好心,想到先前通知他去見律師的西裝男,還有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我更是擔心許君延。
「我跟你去,至少我們現在還是夫妻。」我盯著許君延的眼睛,語氣認真地說。
他的眼眸里閃過一絲詫異,緊接著他點頭,輕聲道,「好。」
到了正清的新廠區,一進辦公樓,我就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似乎多了許多張新面孔,還有一些像是保鏢的黑衣男人在附近徘徊,個個眼神警惕。
再看許前,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穩操勝券」來形容。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我偷偷地瞥了一眼許君延,只見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麼的淡然自若,他目不斜視,步伐沉穩,脊背挺的筆直,仿若周圍的一切都不能干擾他半分。
他的沉穩和冷靜感染了我,我深吸一口氣,緊緊地跟在他身側,一步一步地朝著股東會議室走去。
無論等待許君延的是什麼,我還想再陪伴他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