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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04:39 作者: 戈多糖
「不用了,找到也沒什麼用了,就放在你那兒吧。」
鄭沛陽不想再聊這個,問起另一件事:「是你找過任朗麼?他說聽人提了林喻,才在路思齊那兒鬆了口。」
「隨口一提。年輕演員里我只認識他一個,不論其它事情,站在普通觀眾的角度,我很喜歡林喻。」
「嗯,謝謝你的喜歡。」
鄭亦周話鋒一轉:「不是為了他,你要知道,我目的不變,還是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分開。」
這句話鄭沛陽不是第一次聽,也不是第一次冷淡回應:「就憑一個角色,換我們分開,您覺得公平麼?」
鄭亦周問:「那你想要什麼?」
鄭沛陽放下茶杯,挑眉:「我要你的全部家當,然後離開這裡,一分錢都帶不走。就像當年我媽做的那樣。」
鄭亦周砰一聲放了杯子,茶水濺到桌上。「沛陽,我年紀大了,鄭益陽還小,鄭家以後能依靠的……」
鄭沛陽打斷他:「就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男人?」
「是,就因為你們兩個都是男人。少數人的路有多難走?何況你和他走的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你不是可以不顧一切的人,不要固執己見,因為莫須有的東西毀了自己的一輩子。」
「我不太明白。」鄭沛陽站起來,低頭注視自己的父親,「不管如何,在大家眼裡,你也曾是位站在大眾前端的藝術家,你也為少數人發聲,你也用藝術為遭到不平等對待的人群振臂呼喊。但現在,那些都不算數了麼?你說過的話全都是笑話麼?」
鄭亦周沉默了良久,久到鄭沛陽以為他將要一直沉默下去,才緩緩說道:「但這不一樣,你不一樣,你是我兒子。」
林喻和孟蕭呈最近的相見恨晚之勢愈加強烈。
自從孟蕭呈追著自己喊師父,林喻就對他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看得順眼。這位小偶像褪去舞台光環,到了台下,整個就是個傻白甜。甜不甜另說,傻是真傻,生活自理能力幾乎是零,衣服不會好好穿,飯也不會好好吃,就連剝個雞蛋都能把蛋黃滾到地上。
在目睹了路思齊第三次舉著水杯給孟蕭呈餵水之後,林喻深刻認識到,一個成熟的花瓶,就應該做到這種程度。他仍需努力。
風颳的呼呼響,副導演在遠處大聲嘶喊:「主演呢!過來開工了!」
林喻放下吸了一半的牛奶,脫**上的軍大衣準備入戲。站起來那瞬頭一回,恍惚看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瞧,又只剩下一棵大槐樹的影子。
孟蕭呈跟著剛認的師父吃了一個多月的苦,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現在,至少兩條能過一個鏡頭,已經順利了很多。但今天跌破所有人的眼鏡,不停出狀況的,是向來讓人放心的林師傅。
他現在面對梁夢琪,說一句台詞能卡三次。
林喻不知道在想什麼 ,心不在焉的,完全不在狀態,一條詞試了好幾次也沒捋順。路思齊在遠處舉起喇叭:「林喻你睡沒睡醒!快給我把眼睛睜開,兩分鐘以後再來!」
方衿遞上一杯奶:「老闆你咋了,這詞剛才準備的時候不是練得挺好的麼?緊張啥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人家姑娘有意思呢。」
林喻咽了口奶,對著他又念了一遍台詞。
「現在不是挺順溜的麼?」方衿奇怪。
「是挺順溜的,因為一摸一樣的句子。」林喻頓了一下,「我以前在全校面前給鄭沛陽念過。」
然後他就被教導主任反鎖在辦公室里耳提面命地罰抄了一百遍課本上這幾十個字,能不順溜麼。
只是現在面對著梁夢琪,即使知道只是為了渲染氣氛借用的一段台詞,林喻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方衿也幫不上忙,只好退到邊上給自己沒出息的老闆搖旗加油。
片場裡的風勾起不遠處的槐樹葉子,落了幾片在攝像機搖臂上。
林喻站在梁夢琪面前,略過她的餘光看到了什麼。他再次確認那個站在槐樹底下的身影,瞬間感覺心跳聲蓋過所有噪音,在耳邊鼓擂喧囂,每一個字都在胸腔里呼之欲出。
鄭沛陽站在幾十米外,聽到林喻的台詞,隔著經年時光與回憶重疊。
「我生平只看過一回滿月。我也安慰自己過,我說,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景行教導主任的大辦公室里,林喻靠在辦公桌上打瞌睡,面前的草稿紙攤了白花花一桌。
南主任沒好氣地指著他:「林喻,剛開學你就給我搞這一出,可真行。來,抄,就在這兒抄,不到一百遍今天別回家,等我吃完飯回來檢查,快抄!」
走之前還把門栓別上了。
老師和學生都走光了,校園裡靜得嚇人。飢餓慢慢代替了留校罰抄的鬱悶,林喻揉揉自己癟下去的肚子,唉,好餓啊,不是自己不想抄,完全沒力氣動筆。
嘆口氣吹跑幾頁紙,林喻餓得迷迷糊糊,眼前驀然一黑,接著有個溫溫的東西貼緊了自己的臉。
一個白色的瓷碗擱在桌上,裊裊霧氣里,鄭沛陽垂眸看著自己。
林喻握著調羹舀元宵:「好大的湯圓啊,你吃過了麼?」
鄭沛陽坐到他對面:「你吃吧,今天是元宵節。」
「對喔!元宵節快樂!林林!」林喻咬了一口,還是他最愛的紅豆餡,「哪裡來的湯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