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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3:03:43 作者: 七里尋
    今天也是,飄著細細陰雨挾著冷風,涼的讓人直打顫。

    好在O市的雨是間歇性的。

    下了會兒就不再下,過了會兒,又是一片小雨落地。

    他們進花店時,空中還飄著雨,挑了一束花出來,雨已經停了。

    捧著花,兩人叫了一部的士。

    師傅用蹩腳的塑料普通話問著,帥哥,克哪裡咯(去哪裡)?

    江既明報出了一個地名。

    師傅聽後愣了下,又噢噢了幾聲,發動引擎往他報的目的地駛去。

    而一旁的宋昉,在聽到那個地名後,心如亂麻,什麼心情都有,萬分複雜。

    她其實在昨天心中就有這種預感的,在他說完那些話之後。這種預感很小很細微,卻又像一根尖細的針,絕不容人忽略。

    宋昉刻意的奮力的想將它忽略,她很不想,很不想,事實像她猜測的那般一樣。

    但現在的一切都在向她說明。

    事實就是她想的那樣。

    的士在墓園前停下。

    鐵柵欄大門有一面是合上的,有一面是打開的。

    底下是未掃去的落葉,堆成厚厚一疊鋪在路面,踩上去能聽見嘎吱響聲。

    從門穿過去,是一條很長很長的陡坡。

    一眼看不到盡頭。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帶氣墊的運動鞋,很方便走路,一條坡走到頂也沒有叫過一聲累。兩人都沉默著,誰也沒說話,像是之前就已說好的一樣默契。

    只剩下風颳過樹葉的沙沙聲。

    心很靜,又很沉重。

    腳步停在了陡坡的最頂端,離路邊很近的一塊墓地前。

    一大塊墓地旁,是一幢樓,寄放骨灰的地方。

    宋昉看見那幢樓的門前,有個十七八歲的男孩紅著一雙眼抱著骨灰盒站著。

    他身旁是一群大人,不知道在說什麼。男孩像是聽不見,和他們仿佛在兩個次元一般。

    他的一顆心全在手中的骨灰盒上,抱著它,像是抱著自己的全世界一般。

    唇都抿白了,不能哭出聲,不能哭出聲的。嘴爭氣了,眼睛卻沒爭氣,淚水決堤,划過臉頰,涕泗橫流。

    無聲的哭泣。

    真的是一點聲都沒有。

    宋昉收回視線,轉過頭,在墓碑前緩緩蹲下身。

    在墓主人的名字旁她看到了江既明的名字。

    他是墓主人的兒子。

    墓碑的一側用紅色的字體刻著墓主人逝去的時間。

    二零一五年,八月二十四日。

    江既明將花擺在墓碑前,平靜的說著:「前年夏季賽結束後的那天凌晨,我心跳的很快,怎麼也睡不著,早上六點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我見到了她最後一面。」

    「我到現在都記得,她聲音很虛,一句話斷了好幾次,拼盡全身最後一份力只為了和我說一句,要照顧好自己。」

    宋昉的眼很酸,鼻也很酸。

    「我父母在我很小就離婚了。我和我爸聯繫很少,我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後來也沒有再嫁。」

    「我說要打職業的時候,她其實也是不支持的,想了一晚,最後還是答應了。和我說,無論最後結果是好是壞,盡力就好,失敗也沒關係,媽媽還在後面。」

    「我成功了,往後看,她已經不在了。」

    難怪,難怪以前他摟著她說,「你不會突然離開。」

    難怪他大年夜也不用陪家人度過,能從A市飛到L市去找她。

    也難怪,他很粘人很粘人,像是他的世界只有你一樣,的確,他的世界真的只有她了。

    還有好多好多難怪,數不清。

    一切之前的不解都說通了。

    只是這個答案未免太令人心揪。

    宋昉甚至可以想像出,在單親家庭長大,唯一的依靠----自己的母親忽然離世後,孤單一人在這偌大世界的他。

    浮萍一般,那種無助,那種無措,多麼可怕。

    他可能也像剛才的那個男孩一樣。

    抱著親人的骨灰,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宋昉知道他的。

    他看起來高大無比像英勇戰士,但褪去一層層的盔甲下,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處,是一個小男孩兒。

    會生氣,會哭會笑,有時候脾氣不大好,但大多數的時候是很溫柔很細膩的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兒,在那一刻,哭的有多麼傷心啊。

    宋昉不敢想。

    那個畫面只浮現一點點,心就刺痛的難受。

    「一副完整的身軀進去,再出來就便成了一壇灰。」

    「當我真真切切觸碰到那壇骨灰時,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個會為我做一桌我喜歡的菜,提醒我明天天涼要加衣,時常擔心我錢夠不夠用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認識他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

    像是積壓了好幾年的話,終於找到能宣洩的人,全說出來。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站起身,撲進他的懷裡,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他,哽咽著說:「你現在有我。」

    你現在有我了。

    你以後不會再孤單。

    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再到以後,我們會一起建立一個家庭。

    溫馨美滿。

    我和我們的孩子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你再也不會孤獨。

    我來了。

    我既然決定來到你身邊。

    我絕對不會讓你再孤獨。

    他回抱住她,「恩。」

    第五十九章 他們只在O市呆了四晚,第五日啟程回A市。

    拉著行李箱到達綠苑小區時, 她遠遠就看見蹲在門衛室前的金毛。黃色尾巴在地上一搖一擺, 直著脖子, 像是在等誰回來。

    宋昉停住腳步, 眯了眯眼。

    怎麼那麼像她家的德瑪西亞?

    推推身旁人的手肘:「那個,好像德瑪西亞啊?」

    江既明撩撩眼皮,嗯了聲:「那就是它。」

    「啊?它不是在你朋友家嗎?」

    「他晚上有事,所以提前送它回來了。」

    德瑪西亞也看到了他們。

    先是呆住了三秒,而後猛地站起身, 邁出四腿, 向兩人狂奔而來。

    宋昉蹲下身,將德瑪西亞抱在懷裡。

    四天多沒見,她很想它的。

    只是,在那粘滿唾液星子的狗舌又要往她臉上舔時,她還是避開了。

    宋昉看它,笑:「你現在不吃護手霜, 改吃粉底液了?」

    德瑪西亞傻傻地看著她,汪汪叫的大聲, 高興地直往她懷裡鑽。

    汪汪汪。

    主人終於回來了。

    太開心了。

    兩人牽著德瑪西亞回家。

    一進家, 它就跟脫了韁繩的野馬一樣,滿屋子亂竄,這裡跑會兒, 那裡碰碰,像多年的蹲監的人終於出獄, 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想去,舔一舔。

    於是宋昉在放下行李後,轉身一抬眼就看到了這麼一幕----自己的化妝包不知什麼時候被拉開,德瑪西亞伸著舌頭往裡一下一下舔-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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