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09-25 23:02:24 作者: 37鵲踏枝
    船上沒有什麼消遣,到頭來還是聚在一起打牌。不少男人在出牌的間隙偷偷地往船頭瞄一眼,獲得一兩秒短暫的滿足。還有就是閒聊,「說是美國也有金融危機,不知道過去要怎麼辦才好。」「可不是麼?到頭來哪兒都不太平。」

    最後還是有按捺不住的要上來搭訕。年輕的男子裝作無意地往旁邊一靠,等陸宛君一支煙抽完了才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再問陸宛君要不要。

    陸宛君笑了,這麼生疏的手段在她看來是不夠用的。她說:「很不必----我只抽老皇牌的。」那年輕人一看到她笑了,自己也臉紅起來,訕訕地別開頭。陸宛君覺得他的神情像極了那個人,像他以前的樣子。外貌當然不是十分像,但那樣青澀的動作卻是像了十足十。或許動作也並不像,只是她心裡想著他,所以看誰都是他。

    於是她主動找了話頭,閒聊了幾句,不外乎是「從哪裡來,家裡做什麼的」這樣的事。那個男人受寵若驚的樣子,很殷勤地邀請她,說到了之後一定要去他那裡坐一坐。突然一下,她感到很厭煩。這哪裡是他?誰都不可能是他。不過是另一個想在歡場裡獵艷的新手。但習慣性地,她還是陪著笑臉,帶著討好,帶著崇拜的笑。

    這個笑的動作還沒做出來,一瞬間她想到自己其實再也不必這樣笑了。可同時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對這個表情的熟稔與依賴。今後的生活她將與這個笑臉搏鬥,廝殺,她要親手把這昔日的好友處決。

    頂著將笑未笑的一張臉,扭曲著,她落下淚來。

    忙的時候忙得團團轉!高弈一陣風似的在辦公樓里走來走去。太多事情要做了!他從前只是對軍機要人的工作有一點模糊的概念,真正上手才知道有多困難。好在本來自己的身份就不該是對這些事情很熟悉的,有了主席的信任與倚重,什麼都可以學,一切都能慢慢來。

    不可避免地,他想起陸宛君。知道她已經安然無恙,這樣的念頭在忙亂的工作間隙想起來,心頭也會微微一松。他們只在最後又匆匆見了一面,誰都沒用說多餘的話,因為彼此對形式都心知肚明。她還是擔心的,以至於把九號計劃的實情悄悄告訴了他,千叮嚀萬囑咐他一切小心。「所以,最要緊的是要當心上頭…」這是最後一句話。

    只是萬事有序,他想。上頭永遠不會擔心自己,因為自己是有牽絆的人,是他心甘情願把自己放進牢籠,自願永遠比逼迫和誘導來得可靠。

    很快他就有機會坐進那間辦公室了。身邊的要員們或多或少都有猜測,現在他成了人人巴結的對象,先頭的那個人很快就被大家忘了。等到大家都忘光了,那個人也就真正不存在了。真正的秘密會永遠會隨著他們幾個埋入地下。

    自己以後會怎麼樣呢?他也害怕。他和那個人沒有任何形式地交流,除了最後的那幾槍。但心裡有了牽掛,也就遇事則強。他知道那個人也是一樣的。

    「高處長!」

    哪裡都有人找。他嘆了一口氣,過去的事,永遠都是過去的事了。

    前因後果說給金琴聽了,她哭了幾日也就不再糾纏,照例找了熟識的幾個官太太打麻將。也是陪著他這麼多年過來的人,再怎麼拎不清,什麼事情不該往下探聽她也是知道的。

    汪平淮走下樓梯,看到她們又喧喧鬧鬧地笑作一團,見他下樓來了,太太們才裝模作樣地擺直身形。也有往他這裡覷的,想知道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

    「童媽幫我倒杯水來!」金琴喊道。過了好久沒有人來,汪平淮走過去拎起那個瘦瘦的青花瓷茶壺給太太們一人倒了一杯茶,笑著說:

    「你們今天倒是好興致。」

    金琴白他一眼,「講好的陪我們上場子,天天就知道忙,說了話也不作數。」汪平淮只是按著她的肩膀,「這陣子確實忙,等休息了陪你去買衣服好不好?」

    一下又想起那天。好像也沒有過多久,不過是冬天裡齋誦節的事,他最後一次到家裡吃晚飯,乖順的樣子,好一出母慈子孝的大戲。領帶到底還是忘了拿,落在了家裡,再也沒有人會戴了。

    看著它,汪平淮就要想起那個年輕人----也就要想起他最終的背叛,讓自己不能不恨恨地殺了他。細節怎樣只有幾個人知道。他是憑什麼辜負自己的一片心?自己還有哪裡對不起他?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什麼事都慢慢放給他做了,等自己死了他就是掌權人,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越想越是恨鐵不成鋼。出了門,司機帶著他往總部開,一路他都沒有話。到了自己辦公室,他想了想,又把電話撥出去:「你再幫我查查,那個高弈到底可不可用。」

    到了要吃晚飯的時候,他走下樓,天還沒黑透,房子裡的燈都早早地亮起來了,只有三樓盡頭還是黑的。鬼使神差地,他推門進去。和以前相比,一切都沒什麼不同,只是放在牆角幾盆花花草草因為沒有人照顧已經蔫了。

    汪平淮在黑暗中站了一會。輕輕地,他笑了。政府主樓里還有人在加班,好的壞的,每個人在為自己的生計和信念而奔波。隔著一層門,外面的人聲聽起來那麼遠,那麼遠。

    又看到那幾盆花。汪平淮去打了水,認真地澆起花來。

    「決定了麼?」王先生還是有些不舍,想要說一些話來挽留他。「就算是走了,這世道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