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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25 作者: 豆莢張
他獨自推門而入,桌上擺著秘書早已準備好的咖啡。他端了一杯咖啡,並沒有坐下,而是靠在一張案台上,與我相隔一段距離。
我想,在他面前能不怯的人,應該不多。
能不被吸引的人,也不多。
有那麼一瞬間,我都疑惑,自己何德何能,谷羽選擇了我。
「關子煦。」他開口,嘴角依然帶著禮貌的笑意,「你和谷羽認識多久了?」
這是長輩的口氣。我看他很習慣,我暗自揣測,他平時對谷羽也類似。情人若拿著長輩姿態,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自然有迷人之處,可時間久了還是抗拒更多。
谷羽那樣的人……怎麼能忍耐別人對自己居高臨下。
「算是一年半。」我回答。
「一年半。」他喝了一口咖啡,神情有些沉思的意思,「我和他認識十七年了,就是他來北京那年認識的。」
也是我離開北京那一年。
我不接話,他繼續道:「小時候,他不願意跟谷佳和你爸住,上寄宿學校之前一直住在我這裡。我看著他長大,十八歲的時候,他要和我結婚,我拒絕了。他跑出去玩,我縱容他玩。他再怎麼玩,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變得危險起來,像高高在上的權力者,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隻螞蟻。
這個故事在他的角度看,他是谷羽的絕對擁有者和掌控者,任何插 入進來的,都是不知死活的調味劑。我不知道他這樣震懾威脅過多少調味劑,但我不願退出這個故事。
「華總,您曾經拒絕他的願望,為什麼上次同他求了婚?」我反問道。
聞言,他眼神凝了凝,隨即又笑:「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想,我匆匆主動求婚,是因為你產生了危機感?」
我不語。
「你想太多了。」他放下咖啡,嘆了口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頭,「我不再年輕了。這頭頭髮,如果不染色,顏色就要雜了。你說,我是不是該儘可能定下一些事了?」
我動了動唇,腦子有點空,確實有點扛不住這個人:「您今天的意思,是讓我離開他嗎?」
「你說呢?」他甚而有些好笑了,好像我問了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我卻逐漸摸索到了一點對峙的感覺----從完全被壓制,到找到還手之力的感覺。
「您覺得,自己還擁有他嗎?」我直視他,問道。
「我一直擁有他。」
「怎麼擁有法?」
他抬了抬眉,道:「吵架是一種情緒比論據更決定勝負的形式,你不要試圖讓我和你吵架,也別試圖把我帶進你的情緒,我們就事論事吧。俗套點……我可以給你開價,合理就行。」
我對此置之不理:「您還記得,谷羽上一次說愛你是什麼時候嗎?你們上一次溫存又是什麼時候?他玩了那麼久,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愛玩?不再試圖刺激你?您這次為他拉資源,給他包裝成藝人明星,他是欣然接受,還是勉強為之?還有,我一直很好奇,您既然求了婚,也得到了谷佳的同意,現在還要來威脅收買我離開他?」
我頓了頓,提出最後一個問題:「您真的覺得,這次他還會回到你身邊嗎?」
他的目光肉眼可見地起了戾色,習慣了掌控的人似乎總是對挑戰其權威的行為更敏感,他不願意被我影響的情緒,還是被我戳開了一道口子。
我甚至可以看到裡面噴涌的、岩漿一般的怒意。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谷羽。
我沒有給他改別的備註,手機屏幕上赫然跳躍著的,就是「谷羽」兩個字。我看到華羲的眼神驀然黯下去。很快,很重,火光一閃而滅。
其實,我本來還有撒潑質問他到底愛不愛谷羽的環節,這一刻,我已經有了答案。誰能不愛谷羽呢?愛他,有千萬種,終究殊途同歸為「不願失去」。
我有些不忍心在他面前接這個電話,也不捨得掛斷,便仍由鈴聲響著。
「你出去吧。」華羲盯著我的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揮揮手。
我揣著手機站起來,朝接待室大門走去。
「關子煦,」他忽然喊住我,我回過頭,他冷冷地說,「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直接離開了他的公司。
等我走出這棟辦公樓,谷羽早已掛斷電話。北京剛剛有了秋意,離天涼還有些遠。我站在薄薄的陽光下,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
在路邊緩了好幾分鐘,我才給谷羽回撥過去。
「你跑哪兒去了?」他的聲音有些不高興,嘴巴里塞著東西,吐字含糊,「我不是說了今天下午到家嗎,還想著回來就有好吃的,結果連你都沒有!」
我這一趟到北京來,是撂下新店過來陪他休假。他剛剛拍完華羲投資的一部戲,在裡面演一個花瓶男配,主要任務就是苦情和美。
為了最後的苦,他愣是拿出了厭食症時期的狀態,一天到晚沒吃沒喝,削肉去神,剝出一個落魄頹喪、哀傷悽美的殘魂來。
用他的話來說,拍完這部戲,他得大補。
我是來給他大補的。
可是中途被華羲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