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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25 作者: 豆莢張
    谷羽沒有睡太久,雨停的時候,他也醒了。我進房間,便看到他呆呆地坐在床角。

    一米八幾的高個兒,就那麼兩腿跪撇,坐在床和牆角圍出來的角落裡,神情茫然像孩子。見我進來,好像木偶被牽動了似的,打了個哈欠,淚眼汪汪地說:「煦哥,早啊。」

    我:「……」

    我第一次看到他睡醒的樣子,覺得可愛又有趣,忍不住上去逗他,在他面前晃起兩根手指:「這是幾?」

    他暼我一眼:「你好幼稚。」

    還不是因為你可愛得像幼兒園小朋友,我腹誹,笑得很開心,多加了一根手指:「回答一下嘛,這是幾?」

    他皺起眉頭瞪著我:「我警告你,我可是有起床氣的!」

    我說:「那你快氣一下。」

    「哎呀……煩死了。」他拍了一下床板,推開我,準備爬走,毛茸茸的腦袋刮到我下巴。

    我將他摁回牆角,吻上去。半開的房門,好像半開的秘密,誰走過都能發現。這個吻纏綿了半分鐘,才意猶未盡地分開。

    他擦了擦唇角,讚賞地說:「進步很快嘛。」

    我笑笑,不語。從衣櫃裡拿了條浴巾和一套衣服,塞進他懷裡,趁機摸了摸他的臉,說:「去洗個澡,等會兒就有早午飯吃了。」

    他嘟囔:「我的花甲湯還沒喝……」

    「我去給你熱。」

    二十分鐘後,谷羽收拾得整整齊齊來到飯桌前。身上穿的是我不超過二百塊錢的衣服,頭髮雖然染了淡淡的顏色,但柔軟的發質讓他整個人顯得很乖。

    天仙去了雕飾,美麗得分外純粹。

    「這個很下飯,你們多吃點。」老鄭端來臘肉筍乾,笑呵呵地說,「朋友給的老臘肉,越放越好的,和筍乾一起炒,香而不膩。谷老師,知道你喜歡吃辣,我也加了兩個鮮米椒。」

    他雖然笑著,可神態中的不自在卻抹不去,一說完菜就詞窮了,氣氛莫名僵滯。

    我圓了個場:「我叔手藝比我好,可惜,你來那麼久還是第一次吃,快嘗嘗。」

    老鄭連連點頭,重複說「快嘗嘗,多吃點」。谷羽看氣氛不對,便只乖乖說了句「謝謝鄭叔」。老鄭客套完,藉口飯店有事,就出去了。

    谷羽癟癟嘴角,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看著我:「鄭叔都知道了?」

    我說:「應該是吧。」

    他又問:「你沒說?」

    我搖搖頭:「沒明說。」

    他頓了頓,皺著眉,有點懊惱似的:「是不是我們早上太那個,被聽到了?」

    我又搖搖頭:「不知道,沒功夫注意有沒有人聽到。」

    他偏過頭,上下打量我:「……鄭子煦,你變壞了你知道嗎?」

    唉。我覺得也是,以前我沒這麼不要臉。在外面和狐朋狗友怎麼開黃腔,那都是嘴炮而已,在家人長輩面前,還是個純種好孩子。

    「唉。」過了一會兒,谷羽輕嘆,「不過這樣也好,我本來對他還有點愧疚,他都知道了,也沒什麼反應,我就沒那麼愧疚了。」

    「愧疚什麼?你又不影響他們家傳宗接代。」我笑道。

    「也是,你又不是他兒子。」谷羽隨口一接,最後一個音沒說完,就飛快地閉了口。然後也沒看我,只默默給我夾了一塊臘肉,訕訕地說,「多吃點,補充補充體力。」

    我:「……」

    「你又不是他兒子」,這話聽起來有些失禮貌。我知道,這種話在他的思維里,還算不上什麼冒犯或禁忌話題,閉口和轉移話題,都是為了照顧我。

    其實我不需要這份照顧,我甚至想順著這個話題,告訴他,我爸是關硯,你沒有影響鄭家傳宗接代,你要斷老關家的後代夢了----如果關硯只有我一個兒子的話。

    ----是啊,關硯只有我一個兒子嗎?

    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有追究。無論是我默默關注谷羽的十年裡,還是我們偶然相識的這幾個月里,我一次都沒有試圖去弄清楚這個問題。

    是不關心,還是逃避,我自己說不清楚。

    然而他既然岔開了話題,我也就把衝動憋了回去。飯桌上安靜了下來,下飯的酸辣花甲和臘肉筍乾,讓他吃了一整碗飯。

    之後剩下的半天,我們像遊客一樣,在海寶這座小鎮逛了逛。

    那些我熟悉的街道,忽然都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以往看遊客拍照覺得不能理解的場景,現在自己看了也有一點想拍。谷羽看我扭扭捏捏,便舉起手機,連哄帶強迫的,讓我拍了很多照片,替我留下許多紀念。

    他也興致勃勃地給自己拍了一堆,說是彌補自己之前度假太宅,沒能好好欣賞這座小鎮的遺憾。

    「那你應該帶上你的團隊來,拍一組高清寫真。」我笑他。

    「你以為我沒這麼打算嗎?」他揮了揮手機,「我以後要來這裡拍結婚照!」

    我詫異地挑了挑眉:「沒看出來,你還想結婚?」

    他抬起下巴,看著我,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結婚算什麼?你還不夠了解我,我要是真的愛一個人,沒有什麼阻礙是我不能蕩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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