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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25 作者: 豆莢張
我找不出有什麼詞,比「習慣」更能準確地描述我這些年對谷羽做的事,以及做那些事背後的心態。
我習慣於默默看他各個社交平台的更新,包括評論,只要夠閒夠無聊,我還會順藤摸瓜去看他的朋友、同學、緋聞對象。習慣於不時用搜尋引擎搜一搜他的名字,作為半個公眾人物,他偶爾也上新聞。習慣於從看到的事、讀到的句子裡,感受他的心情和狀態……
所以,追星女孩對愛豆所擁有的那種「全世界我最懂你」的心情,偶爾,我也會對谷羽有。我覺得我比他身邊很多人都要了解他,明白他是個怎樣的人。
大概,這就是他一個月前初見我就表現出興趣,我也並不感到驚訝的原因。同樣,這也是我此刻不假思索就自然地認為,他一定會更明顯、也更明確地對我有所表示的原因。
為此,我有點焦慮,因為我仍未曾準備好。
於是,男人無恥的本能又支配了我----我決定躲著他。
這個決定,我從第二天就迅捷地開始執行了。
早上六點鐘我已經爬起來,用半個小時給他熬了一份粥,然後交待給六點半打著哈欠過來上班的鄭家寶,自己趁早跑到另一家飯店去。
還特地囑咐鄭家寶:「谷老師要是說來找我,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
鄭家寶的哈欠擠出一臉淚水,與茫然表情很搭配:「啊?」
我拍拍他:「一定要打,生死攸關。」
然後跑了。
事實上,我認為與谷羽這樣的人產生輕度感情糾葛,而不想接受,「逃避」是操作最輕鬆的一個回復。
他的聰明,會讓他立刻明白我的態度。他得體的教養與人格的驕傲,會讓他當即收手。而事實,好像也差不多如此。
第一天,我接到了鄭家寶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說「谷老師問你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裡,所以我沒說」。第二個電話,說「谷老師問你今天什麼時候回來」。
----我過了晚飯點才回去。
回去之前,給谷羽帶了裴鄢雅曾經的另一道拿手菜,四喜丸子。差鄭好給送到民宿去的。
第二天,我只接到了一個電話。鄭家寶戰戰兢兢、帶著顫音,說:「谷老師……在我旁邊,他問你,今天是不是也……」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說不出口。於是,下一秒我就聽到了谷羽的聲音:「鄭子煦,今天也打算給我吃打包菜,是嗎?」
我下意識屈起握著手機的手指,屏息不語。
於是,我們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鄭家寶這手機漏音得厲害,我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他的呼吸頻率都在告訴我,他不開心。
我本來躲得還算沒心沒肺,這下突然感覺愧不可當。
過了半晌,他放平了語氣,道:「你回來吧,大老爺們兒躲什麼躲,我能吃了你嗎?」
我沒能戰勝人性弱點,心裡慫且亂,脫口道:「沒有,我們這邊店這幾天挺忙的,我過來幫一幫手,過幾天閒了就回去。」
「哦。」他說,「那你隨便吧,這麼忙的話這幾天不用管我的吃了,你忙你的吧。」
我:「……」
他直接掛了電話,留給我一整天忐忑和不安。
也許是為了圓那句「挺忙」的胡說八道,也許是仍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我照常這麼早出晚歸。也一如既往早上給他留早飯,晚上做一道簡單的北京菜,讓鄭好送去。
這麼不見面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小半個月。時間長了,我們不像是鬧了什麼彆扭不見面,而像是有了新的相處模式。
每天他幹了什麼,我都能從別人那裡聽說,甚至知道得比過去每天見面還清楚。這主要拜鄭家寶的碎嘴所賜,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谷老師動態,一絲不漏全部匯報給我。
而按照他每天乾的來看----一有閒就窩在我們大排檔前的水果攤,幫老鄭的妹妹、我和鄭行鄭好的姑姑賣水果----他也對我的了解也呈飛速遞增的態勢。
嚴格算下來,我們之間真正僵持的時間只有不見面的頭兩天,後來就用網聊代替了當面的閒聊。而且網聊的話題之多和時長之久,超乎想像,儼然網友。
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姑姑,鄭玥,在我們成為「網友」這件事上貢獻斐然。
她是個十分熱情的中年婦女,喜歡向任何人提起自家小輩。尤其是我這種,在海寶這個地方,堪稱「別人家的孩子」的小輩。
她若不從認識我的時候炫耀起,就簡直是白撿了一個侄子。
所以,最開始谷羽給我發的語音中,平均每三句話就有一句以「你小時候居然……」開頭,以「哈哈哈哈哈哈」結尾。
我們的話題就這樣以童年為起點,漸漸發散到任何能想到的事情上。
我們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兩個話嘮,沒完沒了地聊天。
他不可思議地發現我「居然那麼懂」他的點,我也懷著不亞於他的吃驚,發現他還有那麼多我原來不知道的東西。
這場「網友」式聊天,曠日持久、縱橫無忌。
我像挖寶藏一樣挖那些我收集了那麼多年,卻連皮毛也沒有觸碰到的領域。他則像忽然撿了個寶物,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本以為你是漂亮的鵝卵石,沒想到你是任何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