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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25 作者: 豆莢張
我猶豫。到煙屁股實在撐不下去了,才過去陪他吃。
他看我坐過去就開心,沖我抬了抬眉毛:「我叫谷羽,是休假來旅遊的,接下來可能會在這邊住很長時間,以後經常要來吃飯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也自報家門。但我有點彆扭,沒接,只說:「好啊,歡迎。」
「哎!」他抬起頭,喝了一聲,瞪著我,「你這個人,是不懂還是故意啊?」
早些時候,我已經感受到他容易相信別人,付出親密感。但他竟然可以這麼直率、不假思考地表現喜怒哀樂,我還是暗中十分吃驚。
好吧。我回答:「我叫鄭子煦。」
「哪個煦?」
「春風和煦的煦。」
「我是羽毛的羽。」
我知道。
傍晚時分,晚飯的點,我們這條街外面突然開來一輛全黑的保姆車,令人紛紛側目。
海寶這種地方,早年靠著海上走私掙了錢的人不少。但土豪們都喜歡買大奔,愛炫富的買加長款轎車,但保姆車,印象中還沒見人開過。何況,還是這麼大一輛,實在稀奇。
我今天負責做大火炒的菜品,用著大排檔門外的露天廚灶,正看到那輛車開過來。
它一過來,我就知道是谷羽。畢竟,在場的人里,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他在他的世界過著怎樣的生活。
他是個赫赫有名的舞者,主要跳古典舞,高興起來也會帶著其他舞種登台。什麼台都有,劇院舞台,電視舞台,網絡綜藝舞台……並不算一般意義上的明星,但的確是個公眾人物,只不過得關注舞蹈圈的人,才會注意罷了。
車最後停在我們離我們飯店兩家遠的民宿前,鄭家寶正好從後廚跑出來送菜,看到了,驚呼一聲:「那輛車,是去我家嗎?」
我淡淡地說:「可能吧。」
「哇,誰啊!明星嗎?!」他上完菜,就跑到門口伸長脖子看,要不是現在店裡忙,他肯定就跑回家裡去了。
靠近海灘的房子,基本是兩樣營生。一種是我們家這樣,開飯店。另一種是鄭家寶家裡那種,裝修成民宿,一般只需要他媽黃嬸一個人操勞就行了。
不一會兒,那車的門就開了,上面先下來兩個人,一個拎著行李箱,一個背著包。下來之後,還習慣性地守在門邊。然後,谷羽下來了。
鄭家寶又驚呼:「是那個天仙客人!」 喊完一聲停頓一下,又喊第二聲,「他要住我家裡!」
我抬頭看看他,覺得他好沒出息。唉。又傻又花痴,真是令我這個做師父的犯愁。
我舉起鍋鏟,佯裝要劈他,臉一偏,示意他滾回後廚。
旅遊區非節假日的晚飯點,結束得也早。過了七點鐘,店裡就漸漸閒下來了。我把飯店的露天廚灶交給了其他學徒們,自己去搬夜市用的燒烤爐、炭,布置路邊的露天台凳。
夜色降臨的時候,我已經生好炭火了。低頭將燒烤材料分類後,一抬頭,烤爐前站著個谷羽。
我這一下抬頭有點猛,視線撞上也有點突然。一時彼此都不知道要說什麼,莫名其妙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
我看到他的表情從小鹿受驚一般的模樣,漸漸泛起一層似尷尬,又不是尷尬的神色。他稍稍往後推了退,抬手用食指指了指我掛出去的牌子,上面是燒烤菜單。
「我想……吃,烤生蚝。」
第三章 油燜竹鼠
於是,我給他烤了一份三隻生蚝。
我內心懷著一絲微妙的,像是討好又像是照顧的情緒,特地給他挑了三隻又大又鮮的,蒜蓉和粉絲也放得格外細緻。而按照我媽給我的教導,我應該討厭他,抓緊機會苛待他才是。
……誒,罷了,每個張無忌都是不聽殷素素話的。
炭火將新鮮的生蚝逐漸烤熟,蒜香四溢,和著生蚝的鮮,是海邊人最喜歡的燒烤單項之一。
我將這樣一盤烤生蚝端到他面前,他卻不吃,用一次性筷子挑三揀四地夾了一點蒜蓉嘗試而已,目光不時向我瞟過來。
我表面上全當沒看到,心頭卻止不住鼓譟,因為我懂得他的意圖----坊間都傳,他是個gay。
如果不是知道這點,他這麼看我,我恐怕要懷疑他其實記得我,這次是懷了什麼目的而來。但此刻,我腦子裡盤旋的只有「他居然看上我了」。不,應該是,「他果然看上我了」。
拜裴鄢雅的基因所賜,我也是從小收情書收到大,中學時期同級每個班都有姑娘為了看我跑來店裡吃飯的人。他見色起意,並不出人意料。
他就在那邊坐了半個小時,我一直專心忙碌,並不看他,他終於來買單走人了。隔著烤爐的炭煙,他的表情有點繃,不開心的情緒一覽無餘。
我忍不住揣測,他活得一定很輕鬆吧?否則怎麼敢對自己這樣不加掩飾?
我保持良好的服務態度,說:「你都沒吃呢,要不要打包?」
「不要。」他垂著眉睫,收起錢包,看了我一眼,「我有病,不願意吃東西的。」
「……」我被他噎得想笑,又怕笑了他更不高興,生生憋著。
他轉身走了。天已經完全黑了,趁夜色慢步海堤的人不少,他很快就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