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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12 作者: 菊花黑
可現在,我看著自己的掌心,只能指望父母。
本來這件事是無從質疑的,可是沒想到一談及錢的問題,二姨立馬就開始哭窮,她說她打算要二胎,老大學沒上成,工作也沒找好,這些都需要錢。
總之就是梗著脖子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大舅一個一輩子目不識丁只會種地的單身男人,也並沒有什麼積蓄。
老媽本來就沒指望別的,只是家裡太忙,請人又不放心,畢竟是自己的親爹,自己人照顧比較盡心罷了。
可二姨說來說去,你看你們現在車也買了,還打算買房,不如把這筆錢拿出來孝敬二老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這話說的,我幾乎就要上去打臉了。
可沒想到,更神奇的是,二姨指著我說:」當年你懷孕的時候算命的都說了,林歡克父母克兄弟克所有人,誰知道爸的病是不是她克的?你自己閨女惹的禍,你自己不收拾,難道還指望我們貼補嗎?」
有一瞬間,我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好像又回到多年前,我站在人群里,趙家村的村民對我指指點點。
白話精,白眼狼,狼心狗肺,…一切忘恩負義有關的註解簡直窮極她們畢生的智慧和貧乏的詞彙都砸在了我的頭上。
我連委屈都無處聲張。
因為我沒有父母。
現在,眼看著二姨又想故伎重施。
老媽已經忍不住要動手了,我抱住她,冷冷地看著二姨:
」有什麼不滿的,可以一次性說清楚。但是你要記住。」我盯住她的眼睛,」在這個屋裡,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可是出了這個門,我可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麼。」
二姨目光躲閃,反應過後幾乎快要蹦起來。
她粗糙黝黑的手指都快戳到我的臉上:」愛芬!你看你閨女說的都是什麼話?怎麼我說的不對?你要不是可這個克那個你家這些年會出這麼多事?自己喪門星,別人還說不得了。」
她大聲的吵鬧。
外公被吵醒了。
外公氣得粗重的喘氣,指著二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能是呼吸不上來。
我趕忙過去輕輕拍著外公的脊樑幫他順氣,好一會兒外公才停止粗喘。
」你有什麼好吵的?」外公說,幾乎聲嚴厲色,」從小到大,你給你妹妹搶吃的搶喝的,你以為我跟你媽都不知道是吧!結了婚還遊手好閒,整天就想占東家一點便宜西家一點糧食,現在開始說我孫女的壞話了。我告訴你,我就是病死了也不花你一毛錢,你心思不正你知道嗎?」
二姨被激怒了,好多陳年往事引發的舊恨一咕腦全部襲來,她粗壯的身子掙開大舅的鉗制站到外公面前,吵得三里地都能聽見她的大嗓門:」你怎麼不說你們偏心愛芬?她不就是長得比我漂亮點嗎?我相親的時候有那麼好條件的家庭你為什麼不先介紹給我?你看看我現在過得都是什麼日子?人家都住大房子,買車子,我窩在農村餵牛養豬,過得是人過的日子嗎?還說不偏心,這心都,騙到國外去了。」
難為二姨還知道除了中國,這世界之大。
外公又開始急喘,老媽不安地上來安撫他,外公還是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家子都是犟脾氣,老媽沒辦法拖了個軟凳過來讓外公坐著。
外公嘆了口氣:」你以為我跟你媽沒為你著想,是人家看不上你,你整天就會盯著別人口袋裡的錢?愛芬跟老四兩個人是一步步拼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你妹妹吃的苦你沒吃過,你憑什麼想坐享其成?從小你就目無尊長,長大了更是自私刻薄,我偏心,你要是不搶你妹妹的吃的,我偏什麼心?」
老媽小時候家裡窮,吃的本來就少。
我記得老媽跟我說過,那時候她抱著一個紅薯就可以啃一天。後來長大她看到街上賣烤紅薯,死貴死貴的很多人搶著買,十分不理解,那種吃到想吐的東西,她幾乎再也不想聞到。
…
這場鬧劇最終以二姨坐地上撒潑,哭鬧不休,外公一副不想說話的粗喘為結束。
老媽難過的對外公說:」爸,都怪我,我就是想著…唉,你別擔心,有我們陪著,早晚病會好的。」
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安慰。
癌症,一直到今時今日,還是絕症,何況是晚期。
第一次化療結束的時候。
外公痛苦的想要死去:」讓我死吧!」他虛弱地說,」又浪費錢又受罪,活著有什麼意思呢!」老媽忍不住抹淚,緊緊抓住外公的手。
老爸抽出空,每天去醫院裡給外公送吃的。
吃不下。
吐。
然後小心地哄著讓他再吃一點。
二姨在這裡呆了幾天,帶走了家裡幾箱之前老爸朋友過來送的禮品,才心滿意足的回到農村。
我想在她心裡,老媽的日子過得比她好,就應該是欠他的。
對她來說,可能全世界都欠了她。
國家欠她一個高富帥。
毛爺爺欠她一台印鈔機。
生命的脆弱,在於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走路莫名其妙被廣告牌砸死,吃飯噎死,喝水嗆死,甚至睡個覺就能把自己睡死。
…
學校里有人跳樓了。
一個高一年級的男生從四樓上一躍而下,抽屜里寫著遺書,他說他心愛的女孩不喜歡他,所以心痛難當,覺得生存一點意義都沒有,還不如死了算了,於是他就死了。
灰色幽默嗎?
不,這就是生命。
更神奇的是,他在遺書上寫道,自己的父母有兩個兒子,所以不用操心傳宗接代的問題,多一個少一個並沒有什麼分別。
這個孩子的價值觀和邏輯都比較,離奇。
而我,也就是那麼寸的,在他跳樓的那個點,讓這個即將奔赴大地的人擦著我的身體以頭搶地。
晚自習下課10點半。
命案發生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我終於把我的晚飯吐得乾乾淨淨。
然後給林軒打了電話。
」師兄,救命。」我虛弱地說道。
說完之後我才發現,好像我一直在汲取林軒的溫暖,儘管他說人與人之間的牽絆都是相互的,我給他的生活帶來了不少改變和有意思的事。
可我覺得這只是客套。
林軒是直接到女生宿舍樓下來接我的,打著我哥哥的名義。
還有他那手神出鬼沒的請假條簽名。
我喝了高濃度的白酒,倒在林軒的懷裡睡得香甜。
噩夢,恐懼,不適,好像都離我遠去。
而在樓下,我不知道老爸的車剛剛路過青禾酒吧,然後奔馳離去。
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又有怎樣的人生,不以血緣關係為轉移,或者禁錮,或者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說這些故事的時候,眼皮一直往下壓,重若千斤。可是我知道我時日不多,不知道這一閉眼還能不能再睜開。所以哪怕口乾舌燥。我想我至少為我的人生畫了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