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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12 作者: 菊花黑
    他大我兩級。

    這次我周歲十歲,林炎十一歲。

    可是我們兩個的生日在臘月份,比較虛,按照當地的習俗,我們要虛兩歲。

    所以我就算滿十二歲,林炎十三。

    我又開始適應新的環境,學校同學,老師,還有,新的家庭。

    我從來都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並不好受。

    可是,除了曾經在二姨家遭受過無端的罰跪,還沒有成功。

    我不知道家暴兩個字怎麼寫?這個概念對我來說很陌生。

    可是在大爹家,這該是常態。

    他家是做糧食生意的。

    打面,打穀物,倒賣糧食。

    大爹和大媽,每天早上的時候會把機器從面房裡拖出來,然後一天的噪音就開始了。

    機器的轟鳴聲,人說話的大吼聲,叫罵聲。

    因為麵粉,還有那些穀物碾碎的塵灰,他們夫妻兩個每天都蓬頭垢面的。

    老媽是那種很愛乾淨的人,所以我記憶里,在老家無論她再苦再累再忙,家裡的桌子什麼的也都擦得乾乾淨淨的。

    所以我是第一次看到,有這樣到處堆滿了雜物和污垢的家庭。

    儘管他們家的房子,在我所經歷的家庭中應該是最好的了。

    二層的洋房,一大片院子,房後還種著櫻桃樹。

    院門面對著大馬路。

    可是大爹家的環境,還是讓人有些吃不消。

    在這裡就要說明一下了。

    雖然,我和林炎這些年,被迫碾轉於各個家庭。

    但是老媽一直都把我們當成珠寶一樣養著,哪怕家裡再窮再忙,我和林炎從來不會自己洗頭,洗澡,更別提做飯刷碗這些家務什麼的了。

    哪怕是在大舅和二姨家,老媽在走之前也會詳細交代。

    如果她在家的時候,我和林炎甚至連路都不用走,放學的時候她會背一個抱一個。

    我記得小的時候,別的小孩子下雨時候的第一反應就是撐著傘趕快回家,可是我和林炎只會眼巴巴的站在學校門口,等著老媽來接。

    不會自己洗臉刷牙,洗腳,盛飯。真正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我們算是窮苦人家,被呵護長大的。

    所以,當我第一次被大爹家的女兒指使著洗碗的時候,我整個人是茫然的。

    洗碗,這樣陌生的事兒。

    不僅如此,還要做飯,端菜,自己洗衣服洗頭洗澡。

    這些年力所能及的事,因為老媽不在身邊,我和林炎,其實都多少能夠自理了。

    可是再多的就沒有了。

    所以,當我被這個大我五六歲的姐姐指使著做這做那的時候,沒有父母的庇佑。

    我只能嘗試著。

    我打碎了一隻碗。

    然後被罰,不能吃飯。

    碗太滑了,我不知道廚房的洗潔精放在哪裡?

    其實那時候我根本都不知道,有洗潔精這種東西。

    然後是那種老式的壓面機,需要用力攪的那種,我個子比較矮,然後力氣也小。

    每一次壓面機的輪子到最高點的時候,我幾乎都是蹦起來的,然後整個人用手腕的力氣將整個身體的重量掛在那個手柄上拼命的往下壓。

    第一次壓面的時候,我的手上磨出了許多血泡。

    疼,可是沒有人在意這個,慢慢的,我覺得好像在意這種情緒也有些多餘。

    端菜對我來說其實不難,雖然大爹家吃飯都是用那種陶瓷的大盆兒。

    可是因為太燙,他們家吃飯的時候又在二樓。

    我有一次端菜的時候,手被灼燒得實在太疼了,我就忍不住想把那個陶瓷的菜盆放到樓梯上擱一會兒,沒想到沒擱好,剛燒好的菜就這樣打碎了,兜了我一身,我被燙的幾乎蹦起來。

    那頓飯沒有菜吃。

    大爹忙完之後看著鍋裏白白的麵條,憤怒地衝過來。

    我第一次挨了打。

    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當然,連白飯也沒得吃。

    暴力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我不知道暴力痛快在何處?但大爹好像喜歡用暴力彰顯他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他的兒女,他的老婆,都是被打怕了的。

    現在輪到我。

    惟有林炎,他像一個小瓷人一樣,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安靜的坐在那裡,哪怕真的犯了錯也讓人不忍對他怒目相向。

    可是就在那一年。

    我在遭受無端暴力的同時,迅速的抽條。

    林炎大我一歲,可是我比他高了半個腦袋。

    一直衝到了我現在的身高,1米61。

    自那年之後,我再也沒有長過。

    無論是身高,長相,還是體重。

    好像永遠停留在那個懊熱的夏天。

    我不是個乖孩子。

    因為我會反抗。

    不論是誰。

    大人或者小孩,我拒絕所有暴力,儘管我現在正在經受著。

    但是我想,哪怕以後我擁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拒絕任何暴力。

    暴力讓人恐慌,絕望。

    那時候,我心裡的那個屬於我以後的家裡,父母的身影已經開始漸漸淡去。

    在大媽每一次用刻薄的話說著:「你爸媽早就忘記你們兩個了,早就不要你們了。…」

    這種洗腦一樣的,話語,往復里。

    我漸漸的,模糊了老媽俏麗的身影。

    她的毛呢大衣,她紅色的唇,還有的漆黑的高跟鞋。

    偶爾想起來一次,也是恍如隔世。

    林炎上了初二,跟我不在一個學校。

    他開始接觸更多的人。

    以前雖然轉學,但我們兩個一直是在同一個學校里的,上學一起,下學結伴。

    可是現在,每天上下學路上,只有我一個人,穿過那座大橋,踽踽獨行。

    這是一座老橋,是我上下學的必經之路。

    每天傍晚從這裡走過,我都會站在橋上,注視著橋下湍急的流水,還有小河邊那片楊樹林。

    看的時間久了,就會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我甚至想過。

    如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會怎麼樣呢?

    滿載貨物的大車從橋上呼嘯而過,擦過我的身邊。

    大橋好像劇烈的震動了一下。

    我的心裡泛起寒意。

    林歡。你不能這樣。

    我最激烈的反抗,大概是大爹的女兒林靜,不知道是不是還珠格格看多了,竟然模仿起了容嬤嬤。

    從私下裡小心的欺負我,變成了明目張胆的拿著長針,光明正大的站在眾人面前,將繡花的針從背後扎向我的腰際。

    說真的。

    很疼。

    疼的要死。

    那一瞬間,我的腦袋就好像被人刺穿了一樣。

    全身的神經都在劇烈的跳動。

    血液的流速都開始遞增。

    對於我這種天生虛寒的人來說。

    滾燙。疼。是我那一刻所有的感受。

    我回過頭,看到了林靜,扭曲的笑容。

    一個膽小鬼。

    被自己父親暴力相向,開始變態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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