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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12 作者: 菊花黑
    我問她,她點點頭。

    我好開心。

    我覺得我拼命點頭的時候,目光一定是氤氳著的。

    可是老爸還沒有回來。

    老媽說,老爸在辛苦的工作,做更多的事,為了我們的將來。

    將來,也許是個美好的詞語。

    老媽跟二姨家商量了,要帶我和林炎去新疆。

    「以後我們都去新疆了,打算在那裡定居。」老媽說。

    二姨的眼睛裡都流露出幾分複雜。

    她說:「也好。」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我期待著未來。

    趙爺爺死了。突然就死了。

    睡著覺,然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永遠沉睡。

    我記得他如死灰般的目光,和對我嚴厲苛責的表情。

    我害怕他。

    可他死了,我有點難過。

    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過?

    死亡?也許真的太容易了。

    我作文得了一等獎,我記得他昨天好不容易對我態度好了點。

    可是今天他人就沒了。

    老媽沒辦法,又耽誤了幾天。

    出殯的那天,堂屋裡擺了一口漆黑的棺材,架在木頭架子上。

    趙爺爺的遺像被擺在了他死去的夫人旁邊。

    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能在任何地方看到棺材。

    紅色的,黑色的,都是不祥。

    林炎哭得很傷心。

    自從我們來這裡之後,趙爺爺對於他自己的大孫子都沒有像對林炎這麼好過。

    二姨父家還是有些家底的。

    趙爺爺退休之後還有退休金。

    所以哪怕什麼都不做,在這個低消費低標準的農村里,光那點的退休金就夠一家人吃喝家用了。

    更何況趙爺爺年輕的時候,據說曾經是省里的十佳教師之一。

    這份榮耀伴隨了他的一生。

    哪怕到死的時候,還是有許多鄉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衣冠楚楚的人來送行。

    不過大家看到二姨父的時候,都忍不住有些失望地搖頭。

    「趙老頭唯一的兒子,簡直丟了他的臉。」我聽到有人在這樣說,帶著嘆息。

    雖然聽不大懂。

    下葬之後。

    老媽就帶著我和林炎離開了這個,我借宿了不到一年的地方。

    當然。

    她很厚道的給阿姨留下了大筆的撫養金。

    老媽說:「雖然之前也給了生活費,但畢竟,你照顧了我的兩個孩子這麼長時間。姐,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我離開了趙家村。

    再也沒有回頭。

    直到現在。

    每一次想起趙爺爺如死灰的面容,還有趙家人里那些村民的指指點點。我就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可以抹去記憶的藥該多好。

    這會是我一輩子心靈上的污點。

    哪怕它使我開始成長為,不懼任何流言的人。

    因為已經習慣了吧!我想。

    從趙家村離開的那一天,經過村口那棵大榕樹的時候,我不知怎麼開始回憶我在趙家村度過的短暫時光。

    那天放學的時候,我和林炎,阿姨家的兒子,還有一些小夥伴,一起去懸崖下探險。

    我們發現了一個箱子,就是那種大箱的方便麵箱子,包的嚴嚴實實的。

    那時候方便麵還是一種比較奢侈的零食,如果你想每天都吃的話,一般家庭應該負荷不了。

    所以大家都很開心,想著是不是運貨的時候在懸崖上面的路上遭到了顛簸,然後掉下來一箱。

    懷著意外驚喜打開的,卻是一個死嬰。

    箱子底下鋪著厚厚的,那個年代特有的,紅色的衛生紙,一個身體折成兩半的嬰孩,靜靜地躺在那裡,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二姨家的兒子尖叫著丟開那個箱子。

    箱子磕在石頭上,裡面柔軟的孩子被摔了出來,在石頭上磕碰顛簸著,掉下懸崖下的溪水裡面。

    而那條小溪流,通往趙家村的水池。

    那條水池,是趙家村的飲用水來源。

    那一群孩子做了幾天噩夢,又被家長安撫著,沒幾天,就好像又恢復如初了。

    事情也被大人們打聽出來了。

    據說是懸崖附近的一家農戶,女人不小心將不足月的孩子摔在了地上,就這樣,摔死了。

    這個幼小的孩子還沒有來得及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就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

    還有榕樹過去的打麥場的柴垛後面,我曾經親眼目睹過,趙家村里一個當兵回來的年輕男人,將村裡的一個比我還小的女孩捂著嘴,擠在柴火垛後面用力揉搓,女孩子身上的衣服,被扒個精光,掙扎著哭泣,面目倉皇…

    我離開了趙家村,攥緊老媽的手。

    離開了這個,充滿秘密的地方。

    ☆、第三章

    去新疆的話,要去市裡的車站。

    一路上轉了好幾趟班車。

    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麼暈車。

    林炎也是。

    老媽也有點暈車,不過她可能坐車的次數多了,並沒有像我和林炎這樣不堪。

    特別是我。

    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咳嗽到停不下來的,那段悲催的日子。

    等到下車,我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走路也很困難。

    整個人都有點意識模糊。

    老媽有些手足無措。

    那個時候,拐賣孩子的人實在太多了。

    人販子,吃孩子,拍花子…

    這些可怕的事情,就在我們身邊。

    我不懂老媽究竟是怎麼考量的?在我滿懷希冀一家人終於可以團聚的時候。

    我和林炎,被遺留在了城市挨邊的縣城裡。

    據說老爸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伯,在我們這個地方叫大爹。

    他家住在這個縣城裡。

    我和林炎又開始了,寄人籬下的日子。

    在我剛剛心裡升騰起一點希望的時候。

    我又在半夜裡,聽到了老媽的啜泣聲。

    和她細嫩的手撫觸在臉上,摩挲著的觸感。

    「愛芬,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我聽到大媽這樣說,帶著點不耐煩。

    大概是不滿老媽的矯情。

    一覺醒來又發現孤身一人這種事,我想我和林炎,都已經習慣了。

    不過還是一樣的場景,林炎很快就開始忘掉這些令人不快的事。

    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變的是環境,不變的是他人見人愛的待遇。

    其實我也嘗試過,像林炎這樣,努力的把自己變單純變可愛,變得迎合大人。

    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

    我天生好像就是那種渾身帶著刺的人,從小就是一隻刺蝟。

    我寧願有一天用這些刺有一天扎傷自己,也不願意拔掉我的刺,讓別人觸摸到我柔軟的身體。

    該上六年級了。

    雖然我的成績和學習能力,對我來說,直接上初中,對我來說,也是沒什麼大礙的。

    可是這一年好像國家頒布了什麼政策,小學必須上到六年級。

    所以我無奈的,又晚了林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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