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2023-09-25 22:59:01 作者: 花堅強
好在路過的小護士發現了他,連忙把他推進了休息室。
「林先生,您在那站了多久了,秦院長也進去了,您朋友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您的身體還沒好,別把自己再折騰病了。」
小護士貼心地給他端來了一杯熱水,碰到他的手時被嚇了一跳,「哎呀,怎麼這麼冰,真是的……」
她一邊責怪,一邊拿來了毯子給林清越包上,然後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每一分鐘都是煎熬,熱水和毯子都無法讓林清越的身體暖和起來。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的都是薛言死人一般的神色,那比他連日來的噩夢更加恐怖百倍。
「薛言……薛言……」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門再次被打開的時候,林清越恍如隔世。
姜百糙的臉色疲憊至極,整整五個小時的手術讓他累得幾乎直不起腰來,走進休息室他就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大杯溫水。
「那是你朋友嗎,他還沒脫離危險期,需要再觀察四十八的小時看毒素會不會發作。好在那個假護士沒把針管往前推,只要五滴,那種致命毒藥就會在三分鐘之內奪去一個成年人的性命。不過即使如此,你朋友還是沾染到了針尖上的毒素,再加上他本來就傷重未愈,恐怕要修養好一陣子。」
他的話如同被按了慢進鍵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鑽進了林清越的耳朵里。他的思維似乎變得極其緩慢,半晌之後,他才意識到:薛言,似乎沒有死。
這一刻,他的心裡五味雜陳,他絕對沒有盼著薛言死去的心理,可是當聽到他沒事的消息後心裡依然一片霧霾。似乎伴隨著這個男人而來的只有無盡的煩惱和災難,而且讓他避不得也躲不開。
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孽緣?
他還記得在十一年前的那個清晨,他推開了薛言的房門,看到了一個蜷縮在角落的瘦小少年,他的眼睛很大,卻沒有半分少年的活潑天真,而是布滿了防備和冷漠。
那樣的眼神觸動了他的心,讓他在那一刻下定決心要幫助這個少年走出陰霾。他做到了,雖然在最後付出了一條手臂的代價,不過看到薛言對他綻放出笑容的時候,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他的手臂還未完全治癒的時候,薛家突然居家遷往米國,並且十年都不曾有過任何消息。這十年來,他總是會想起薛言,卻從未想過一個看上去明朗睿智的薛言會突然出現在他的宿舍門口,敲開他的門,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笑著對他說:「林老師,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十年後的薛言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他曾經時想過薛言能夠恢復到哪個程度,可一切都超過了他的預期。眼前的青年看起來是那麼完美,彬彬有禮而且態度親和,和十年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為他感到高興,卻忽略了他偶爾露出的異樣眼神,那種瘋狂的占有欲和超出常人數千倍的偏執比十年前更加令人膽戰心驚。
等他發覺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薛言已經制定好了一個周密的計劃,就等著他自己入瓮。
而這一切的後果,就是他肚子裡的這個小生命和躺在病床上還沒脫離危險期的薛言。
林清越把手放在肚子裡,再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黎遠拎著補湯和飯菜來探望林清越,剛走進醫院就聽聞了早上那驚魂的一幕,連忙找到了林清越的病房,急匆匆了敲開了門就走了進來。
「林哥,你沒事吧,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
林清越搖搖頭,「誰能想到呢,聽薛言的意思,那個假護士應該是他的母親派來的,而她的目標就是我。」
「啊!!!為什麼!」他的話讓黎遠一頭霧水,這真是賊喊捉賊啊,她兒子把林哥侵犯了,她不好好管教兒子卻要置受害者於死地,這是多喪心病狂的人才能幹出的事!
「你不知道……」林清越知道他的疑惑,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訴他,「我是用花瓶砸破了薛言的腦袋才跑出來的……」
「那他不是活得好好的麼,怎麼就買兇殺人了?薛言家裡幹什麼的,黑社會啊?」
林清越苦笑著說:「我想,他的母親應該是不想讓我再活在這個世上,只要有我的一天,薛言就永遠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薛家怎麼會允許唯一的繼承人愛上一個男人?」
「我靠!這都什麼人啊,怪不得能養出薛言這種兒子!」黎遠氣憤難平,一想到林清越差點就被人給害死他就怎麼也冷靜不下來。作為一個平民小老百姓,他從來都沒想過身邊的人會遭到暗殺這種事,那不是電視劇里才有的橋段嗎?
「林哥,現在怎麼辦?薛家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此時的林清越已經冷靜了許多,他將頭靠在墊子上,閉上眼睛說:「等著,薛家的人應該快來了……」
黎遠不放心林清越,反正公司那邊也沒什麼事,所以他決定留下來陪他。他給賀時琛打了一個電話,對方聽了他的話之後語氣明顯不悅,黎遠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冷落了賀時琛,今晚本來打算給他做頓飯然後兩個人膩在一起好好補償一下的,現在全泡湯了,也難怪賀時琛拉下了臉。隔著電話,黎遠都能想像出賀時琛冰山一樣陰沉的臉。
不過那又如何呢?他承認賀時琛吃定了自己,很多時候他都只能跟著他的步子走。不過反過來說,賀時琛何嘗不是被他牢牢攥在手心裡?他再如何,賀時琛除了用鼻孔多出幾下氣也只有忍著的分。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讓黎遠覺得好極了。他曾擔心過跟賀時琛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就會失去自我,讓太過強勢的他主導一切。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多慮了,賀時琛雖然有些霸道,但還是給了他足夠的尊重和自由,所以黎遠在深愛著賀時琛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感激。
「行行,我知道了,我怎麼會有事呢,別瞎操心……嗯嗯,明天我一定回去一趟……明天公司要有事你先幫我頂一下……晚飯的菜我買好了,你讓阿姨做一下,晚上少喝點酒,明天要讓我聞到一點酒氣我就在醫院住下不回了……你別不當真……笑什麼……你才娘們叨叨的……」
聽著黎遠和賀時琛的對話,一旁的林清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本以為與賀時琛這樣的男人相處必定要經歷一堆的磨難,何況是黎遠這樣粗神經的人。沒想到短短的時間內,兩人已經有了一種小夫妻般的默契,他們的談話平淡的溫馨,家長里短里無處不透著對對方的關切。
看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黎遠遠比他想像得要堅強也更加幸運,希望賀時琛懂得珍惜。
反觀自己,儘是一堆理不清的陳年爛帳,哎……
黎遠低估了薛家,他沒想到買兇殺人的人會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醫院,身後還跟著一堆人,有秘書、醫生、律師,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像是來參加慶典的。
薛言的母親保養得極好,年近五十卻沒有多少歲月風霜侵蝕過的痕跡,看上去四十不到的樣子,身材婀娜,容貌秀麗,讓人一見難忘。只是那眉眼中透露出的強勢和傲慢讓人有些不太舒服。
薛言的容貌融合的父母的所有優點,他的父親高大俊朗,充滿了獨屬於中年男性的成熟魅力,不過在妻子面前,他顯得太過低調,兩口子站在一起的樣子,讓人們很輕易就能分辨出誰才是家裡的主心骨。
據說薛言的父親是入贅的,薛家一脈單傳就剩下薛言這跟獨苗了,怪不得跟寶貝似的,腦袋被砸個洞就要殺人。不過這好歹是個法治社會,薛家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
「林老師,好久不見了。」薛夫人環顧了一下四周,就對著林清越這麼說道,不過語氣里可是聽不出半點寒暄的意思。
「的確好久不見了,薛女士。」林清越不卑不亢,他挺直了腰背坐在沙發上,面對著好幾雙眼睛絲毫沒有退卻。
「為了讓小言忘記你,十年前我帶著他舉家遷往米國,卻沒想到最終還是拗不過他對你的執念。」
她的語調平緩而冷漠,林清越卻聽出了其中隱含的怒氣,面對她隱晦的指責,他沒有任何心虛的感覺,於是正視她道:「薛女士,難道您認為那是我的錯嗎?所以為了徹底杜絕薛言的執念,就要讓我消失在這個世上?」
在聽到他的問題後,薛母的神色沒有任何改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作為一個母親,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護自己的孩子。」
林清越冷笑了一聲,「如果您真的這麼在乎薛言的話,進入醫院的第一件事就應該去看看您的兒子,而不是坐在這裡,帶著一堆人氣勢洶洶地為難我!」
黎遠沒想到不善爭吵的林清越在關鍵時候這麼給力,一副舌戰群雄絲毫不退讓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裡給他點了個贊。
薛母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她的丈夫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卻被有些惱怒的她輕輕推開。
「林老師,你的存在對小言來說始終是一個問題。我這次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才能讓小言徹底忘記你,我能看出來,你對他並沒有那種意思,所以我希望他也能夠對你斷了念想。」
「這也是我想要做到的事。不過我不希望再受到人身傷害,薛女士,希望您不要視法律為無物,輕易地傷害別人。」
薛母笑了笑,把頭髮攏到耳後說:「您放心,只要這件事能夠很好地解決,讓小言成為一個正常男人,我保證不會再打擾你。」
林清越看著這個強勢了一輩子的女人和她身邊唯唯諾諾的男人,發現薛言的很多病症都來自於她,然後在她旺盛的操控欲下無限反彈,最後走進了死胡同,產生了巨大的精神障礙。
而最可悲的就是,她從來不覺得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她永遠都是完美的,需要改變的永遠都是別人。
「薛女士,我不知道你對正常的定義是什麼。薛言身上的確存在著很多問題,但我覺得你的重點錯了,他的性向問題遠沒有其他來得嚴重。」
「對不起,我不覺得。在我們這樣的家庭出生的孩子必定有一些獨特的個性,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夠理解。如果他能夠按我的意思娶妻生子然後接管家業,那他的人生將會一帆風順。薛家可不能容易一個男兒媳。」
在說到「男兒媳」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諷刺意味,這種羞辱不但林清越,也讓一旁的黎遠憤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