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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01 作者: 花堅強
「謝謝你,賀總,」黎遠與賀時琛坐在車子後排,在很長的時間內,他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已經還不清賀時琛對他的恩情,也不知該如何償還,「我沒有那種事。」
「我知道,」賀時琛拉過黎遠冰涼的手放在手心裡,似在對他的話表示肯定和鼓勵,「你沒理由捨近求遠。」
他的話說得極其簡單,黎遠卻在一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如果只是為了錢財,拒絕了家財萬貫的賀時琛的追求,卻鋌而走險盜竊公司機密,多愚蠢的人才會做出這種事?
「你我之間不必說謝字。你現在同時也是觀博的員工,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讓你平白被人冤枉。在這件事上,你有什麼頭緒嗎?」
賀時琛的手寬大而溫暖,讓黎遠捨不得抽回手,他的心裡做了一番鬥爭,最終決定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放縱自己一把,短暫地享受這份溫存。
前一秒還是烏雲蔽日,在這一刻卻因為賀時琛的出現,空中的黑雲逐漸散去,雖然還是陰沉沉的,但已經不想剛才那麼寒冷。但同時,黎遠也深刻地看到了自己的無能和懦弱,沒有賀時琛,他無法想像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也許已經變成了周建龍的生育機器,或者將在監獄裡度過餘生。
黎遠分不清對賀時琛的感情究竟是什麼,感激、愛慕、依賴?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清楚地發現,心裡的天平正在向他傾斜,只要稍稍再加一個砝碼,也許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對方。
我還能堅持多久?在徹底淪陷之前?
母親的事到底成了他心裡的一個陰影,讓他始終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張言澤介入這個案子後,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他通過抽絲剝繭的方式想要找出源頭,卻發現對方的手段十分精妙,而且毫無疏漏,調查了多日,也無法查出究竟是誰給了黎遠那個動過手腳的版本,這樣一來,黎遠就無法洗清嫌疑了。
黎遠停職在家,整日無所事事,只好積極配合調查,想要早日還自己一個清白。張言澤在聽取了他的意見後,把目標鎖定在陳思明的身上,很快,順藤摸瓜地查出了吉奧公司幕後的大老闆,而他的名字讓黎遠吃了一驚。
----蔣盼。
他並不是公司的直接法人或者負責人,事實上,如果沒有張言澤和賀時琛的私人渠道,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他和吉奧公司的直接關係。對方通過這種方式導演的這件事,卻能夠隨時全身而退,這讓黎遠感到毛骨悚然,有一種防不勝防的感覺。同時他也感到十分疑惑,如果蔣盼只是輕信了陳思明的話而疏遠了自己,又為何用這麼卑劣的手段置自己於死地不可?
事情的真相變得越來越清晰,可是沒有證據,一切都是妄談。而對方似乎也沒閒著,很快,乘風內部找出了始作俑者,是一個技術開發部部的職員,那份「加工」了的版本正是出自他之手,事情敗露後,他直言不諱地承認,黎遠只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替罪羊。而他海外帳戶里多出來的那幾百萬就是這一切的有力證據。
自此之後,案件進行得十分順利,很快,那名員工就因為透露商業機密而被判刑,而黎遠也順理成章地洗脫了罪名。吉奧公司因為通過不正當手段竊取其他公司產品而被勒令停業,公司法人也被判入獄。
從爆發到落幕,這件事只持續了短短兩周時間,卻掀起了驚天駭浪。在梁文科看來,賀時琛居然情動了張言澤來為黎遠打關係,足以證明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所以自然就把黎遠當成了寶貝,要不是他的年紀和資歷是在不夠,大有把自家小舅子從副總的位置上擼下來捧黎遠上位的意思。其次就是陳思明的尷尬身份,看起來他和這個案件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在賀時琛的授意下,梁文科還是明白了吉奧和蔣盼還有陳思明三者之間的關係,能一手創辦乘風這樣的大公司,梁文科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無論陳思明是否做過這件事,他都不能再留下這個人。何況他似乎和黎遠之間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黎遠現在可是公司的活菩薩,自然得供著捧著,相比之下,犧牲一個陳思明算的了什麼?
精明的陳思明早已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他低估了黎遠在賀時琛心裡的地位,這件事已經觸怒了賀時琛,讓他把矛頭對準了自己。蔣氏集團財力雄厚,雖然不及賀氏,但一時間難以撼動,但是要對付自己就簡單多了。繼續呆在乘風恐怕自身難保,於是陳思明乾脆向公司提交了辭呈。
按照慣例,當經理級別的員工離職時,公司負責人有責任詢問他們的離職原因和去向,梁文科卻拒絕面見陳思明,倒是他的小舅子依依不捨地拉著他的手,要求繼續私人關係。
不過這次,陳思明沒有像過去那樣假意迎合,他早就受夠了這個糙包男人,對他無休無止的欲望更加疲於應付,他甩開了肖正龍的手,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陳思明就這樣消失在了黎遠面前,他甚至沒有機會問問他,究竟為何憎恨黎家。但黎遠心裡的大石始終沒有放下,他總覺得以陳思明的小雞肚腸,這件事只會增加他的恨意,而讓他做出更多瘋狂的事來。
此事因他而起,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始作俑者逍遙法外,而讓一個或許無辜的人遭受了牢獄之災。
這件事讓黎遠深深地感受了自身的弱小,沒有賀時琛他什麼都不是,公司的器重、梁文科的賞識、高額的獎金都是因為眾人眼裡他和賀時琛的特殊「關係」,沒有一樣是與他的自身能力有關。
靠著與賀時琛的關係,他像一塊金字招牌一樣被乘風掛在門面上招攬迎客,可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願意接受這樣的殊榮,這只會讓黎遠感到難堪。
無論走在乘風還是觀博內部,他都感受到了這種明顯的「尊榮」。同事用敬而遠之的目光看著他,對他露出了帶有討好意味的笑容,即使是他的前輩或者上司都會在言語之間多有恭敬,就好像他是上頭拍下來的太子爺一樣。
數個晚上,黎遠輾轉難眠,這半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他的從業之路似乎總是伴隨著坎坷和磨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短短的半年多時間,他失去了親人、朋友,甚至連自己的價值也被徹底否定了。
繼續呆在乘風,也許他會過得很好,高薪會讓他在短時間內買房買車,公司的管理職位早就為他準備好,隨時都可以走馬上任。這看上去是一個無比光明的遠大前程,但所有人都清楚,他為何能如此順利地走上捷徑。
想到賀時琛,黎遠心緒難平。在警局裡,當他在耳邊說出「沒事了」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陡然狂跳起來,眼眶微微發酸,他差點就像女人一樣哭著撲到對方懷裡去。
他已經無法再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地里,裝作看不到自己早已動搖的心。賀時琛對他的致命吸引力正在一天天加劇,黎遠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堅持多久。
但是他配得上賀時琛嗎?那樣一個接近於完美的男人?
黑暗中,黎遠自嘲地笑了,因為答案再清晰不過,這樣懦弱、膽小、容易動搖的他根本不配站在賀時琛的身邊。現在的他,只配做賀時琛身邊的一個附屬品,什麼都不用做,接受他的保護和關愛就好。久而久之,附屬品就會變成毫無用處的擺設,到時候,會有人欣賞一個連外表也不夠精美的裝飾品麼?
黎遠崇拜強大而堅定的人,也許正是這樣的念頭讓他對賀時琛產生了嚮往。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更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那樣的人,無論風雨飄搖都能夠坦然面對,到時候,他才真正有資格與賀時琛並駕齊驅,而不是他身後的附庸。
這天夜裡,黎遠做了一個決定,他要和人生博上一回,而籌碼,就是自己下半生的幸福。
第64章
看到面前的辭職信時,賀時琛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神情。似乎從他出現在警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意料到了今天的結果。
在他看來,黎遠雖然年輕,卻很明白這樣模糊不清的「關係」可能給他帶來的好處,只是他的自尊和道德心不允許自己坐享其成,在眾人艷羨或嫉妒的目光中飛黃騰達。
他只是不願意妥協,或者說,這種帶有惡意的猜測已經實質上傷害了他,讓他喪失了作為男人的尊嚴,也從根本上否定了他的個人價值。
所以他把玩著手裡這封辭職信,甚至沒有打開去看,然後微微看了一眼黎遠問道:「你想好了?」
「嗯。」黎遠鄭重地點了點頭,他鼓起了好大勇氣才站到了賀時琛面前,告訴他,雖然他對自己有天大的恩情,但他只能選擇離開。繼續呆在觀博,他會迷失方向,甚至失去自我。那樣的黎遠,不僅僅是他自己不想看到了,想必賀時琛也會感到陌生。
在賀時琛面前,他不想保留什麼,任何矜持與留守都是無用的,眼前的這個男人會輕而易舉地揭開他的偽裝,用銳利的目光直達內心深處,讓他所有的小心思無處可藏。
「賀總,希望你能原諒我這個決定。趁著年輕,我想試著走一條不同的路,比起現在既有的環境也許會艱苦很多,但我只想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遠。」
他不確定賀時琛是否會應允,他在醫院裡說的話讓黎遠毛骨悚然,但他必須為自己爭取一次,因為這樣的環境會把你逼瘋。
「我不想聽這些,」賀時琛把手中的信放下,雙手交叉托舉在下巴上,一雙深邃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地鎖定了黎遠說,「你還有別的話想對我說麼?我會根據你接下來的內容決定是否要接受你的辭呈,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讓我滿意,我會考慮讓你沒有機會離開我身邊。」
他的目光太過露骨,讓猝不及防的黎遠一下子漲紅了臉,他自然明白對方話中的含義,但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已經無法否認心裡對賀時琛的感情,要宣之於口卻難如登天。不僅僅因為性別,更重要的,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對賀時琛說出那個字。
賀時琛看著黎遠漲紅的臉色和窘迫的表情沒有說什麼,許久之後,他突然笑了,讓黎遠心裡慌張了起來。
他、他不會要幹什麼吧!
賀時琛的笑容向來無法和他的真實心境對應,由於很少做出「笑」這個表情,導致他這麼做的時候,肌肉顯得尤其僵硬,看上去頗有些陰狠之色,讓人不寒而慄,也難怪黎遠想歪。
事實上,正是黎遠直白的反應讓自己免受了一場無妄之災,他的猶豫和矛盾代表著賀時琛這三個字在他心裡已經不僅僅是上司這麼簡單,而他身上發生的所有細微變化,都無法逃脫賀時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