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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9:01 作者: 花堅強
    這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以寧鶴偏於中性的五官來看,也許他只是一個愛好男性打扮的女性。

    林清越再次搖頭,「不,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但又和普通男人有所不同。」

    黎遠徹底迷茫了,林清越今晚說的話就像一個帶有暈眩效果的炸彈,除了把他炸個粉身碎骨之外還能把人的大腦攪成一團漿糊。可對方的表情極其嚴肅慎重,並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我說得再簡單一些吧,寧鶴並不是你們的叔叔,他是生下了你們姐弟倆的人。」

    「林、林哥,你、你沒事吧?」黎遠覺得林清越大概受了什麼刺激,才會說出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話來,換做任何一個人,在聽到這樣勁爆的消息時都會如此反應。

    林清越知道很難用語言來讓黎遠接受這麼離奇荒唐的事,可是為了避免讓黎遠發現真相,除了這本相冊,黎巍然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突然,林清越站起身來對黎遠說:「小遠,把衣服穿上,現在就去我家。」

    「現在?」

    林清越不容他拒絕,直接從柜子里拿除了衣服褲子扔給他,「快,現在應該還能打到車。」

    黎遠此刻的腦中依然是一團亂麻,或者說,比之先前更加迷糊了。他和林清越之間必定有一個人不正常,要麼就是從男人的肚子裡爬出來他或者神志不清的林清越。

    也許在林家,他能夠找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如果林哥的精神真的出現了問題,早點治療也是好的。

    兩人的運氣不錯,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好有一輛空車經過。一路上,他們因為各有所思而沉默不語,隨著到林家的距離越來越短,黎遠卻突然慌張了起來----

    黎雪為什麼會把他賣給周建龍?對方應該並沒有玩男人的惡習,而且他當時說的那句「給我生個兒子吧」又是什麼意思?

    姐姐離開的那一天曾經與林哥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她因為說了一句什麼而被林哥喝止了?

    黎遠的腦子裡混沌得很,怎麼也想不起當時的情景,可這些零零碎碎的細節拼湊在一起讓他覺得越來越恐懼。

    如果林哥說的是真的……

    「小伙子們,到啦,45塊。」計程車師傅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黎遠猛然驚醒,發現已經到了林家樓下。

    「給,不用找了,謝了師傅。」林清越遞給對方一張五十後就走下了車,拉著黎遠快速上了樓。

    林家老兩口睡得很早,這時候都快11點了,房間裡自然一片漆黑。林清越也不想吵醒他們,他讓黎遠坐在自己臥室等著,然後就去了書房。

    黎遠坐在林清越的炕上焦躁不安地等待著,明明才過去十幾分鐘,卻難熬得像過了整整一個世紀那麼久。

    當林清越捧著一大堆東西回到房間的時候,黎遠的心開始狂跳起來。

    第56章

    不知不覺間,手心已經沾滿了汗水,黎遠心跳如鼓,仿佛在等待一場末日審判。

    林清越把手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攤開放在炕上,對他解釋道:「這是你父親的日記,這是他和寧叔的一些合照,還有這些,是關於寧叔和你……還有……」

    他的話突然頓住,連黎遠都能看出他的神情極其矛盾,於是問道:「林哥,還有什麼?」

    「還有我,這是關於我們這個種族的來源和一些介紹,你看看吧,今天太晚了你就睡在這裡吧,我去隔壁客房睡。」

    黎遠不知他用意為何,也許因為留下會讓他感到尷尬,但作為客人,沒有讓主人去客房睡的道理,於是他拉住林清越說:「還是我去客房吧,以前我來不也總睡隔壁麼。」

    還沒等他點頭,黎遠就趕緊抱著那堆東西跑到隔壁房間去了。

    看著他慌忙離去的身影,林清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個掩埋了二十三年的秘密終於由他之口被公諸出來,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擔憂起來。那並不是一個容易接受的事實,尤其是關於寧叔去世的真相,不知道小遠能不能夠經受住打擊……

    這註定是一個徹夜難眠的夜晚,林清越合衣躺在炕上,關上燈靜靜地看著月光透過窗戶傾灑進來,他一直保持著警覺,如果隔壁有聲音傳來,就能夠第一時間衝出去。

    黎遠鄭重其事地把所有東西放在桌上,讓它們整整齊齊挨在一起,可許久以後,他也只是凝視著他們,而不敢翻開去看。

    裡面到底藏了什麼驚天的秘密,讓他身邊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了整整二十三年?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黎遠?這不是你長久以來一直期待的事麼?

    黎遠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作了幾個深呼吸後,拿起了父親的日記翻看起來。

    「1975年6月24日,我遇見了一個叫寧鶴的人,他是文學系的新生,一個才18歲的男孩。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讓我夜間輾轉難眠,只想再次見到他。」

    黎遠從不知道父親也可以這樣浪漫多情,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父親一直是那樣冷漠生硬的男人,把所有難得的溫情全部給了姐姐。

    他接著往下看,發現前面都是一些與寧鶴相處的點點滴滴,在他的文字中,把小叔描繪成了一個才華橫溢帶著一些浪漫主義詩人氣質的大男孩,有些狡黠難以捉摸卻又讓人心生嚮往。父親很快就墜入了愛河,但是一個情竇初開的男人,他所暗戀的對象居然是同性,這在那個年代是讓人感到無比恐慌的。所以日記的前面幾頁,敘述的都是父親當時矛盾複雜的心情,可是最後,對於寧鶴的渴望超越了一切,讓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因為他同時也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義。

    「1976年8月12日,我終於鼓起勇氣向他告白。那是一個天氣炎熱的午後,看著他躲避日頭的單薄背影,我偷偷地從身後將他拉進了樹林,看到他同樣躁動的眼神我勇氣倍增。在那一刻,我的愛意噴薄而出,似一把烈將我燃燒殆盡,他溫柔地接納了我,告訴我,他心中同樣有我。」

    當時的黎巍然像一個瘋狂的詩人,完全失去了理智,用略顯潦糙的字跡記錄著他和寧鶴的那段美好歲月。那是一段癲狂的歲月,兩個因為愛情而失去的理智的年輕人肆意揮灑著他們的熱情,在所有人們看不到的地方盡情擁吻,做著普通情侶間能做的所有事情。

    文字中透露出來的激狂奔放讓黎遠感到驚訝,他仿佛透過這簡單的白紙黑字穿越到了那個時代,看到了一對傾心相戀的同性情侶用眼神和他們的身體傳達著愛意。那種熱烈感染了黎遠,讓他的眼眶不禁微微濕潤。在那個年代,同性相戀是多麼危險的事,一旦被發現就會面臨身敗名裂的下場。有好幾次,他們差點就沒有躲過眾人懷疑的目光,但他們經受住了考驗,寧鶴為了保住父親的前程選擇離開學校成為了一名作家,而沒有繼續攻讀研究生,黎巍然以助教的身份留在了這個學校。

    他們過起了像普通夫妻一樣的小日子,在面對鄰居的疑問時總是以兄弟相稱,白天的時候,父親上班,寧鶴在家寫作,他會做好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等待愛人回來。他們的日子比一般小夫妻更加甜蜜,但同時他們也疏離了所有的同學、同時、朋友,因為那樣會讓他們的關係曝光。

    然後,黎遠發現了林叔林嬸的名字出現在了日記里。他們成了寧叔和父親唯二的朋友,至於其中的原因,父親只是很隱晦地在日記中寫到:由於共同的秘密,我們和林氏夫妻成為了朋友,寧鶴終於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而不是整日埋首於案台。

    至於那個秘密是什麼,父親並沒有細說。

    到了1980年,就如同他在家中的照片上看到的那樣,他們舉行了秘密婚禮,而出戲的證婚人和賓客卻只有林叔林嬸兩個人。在這篇日記里,父親難掩心中的激動之情,將所有美好華麗的辭藻傾倒在紙上,在這一天,他們成為了一對夫妻,即將攜手走完剩餘的生命。

    接下來的幾頁全部都是生活的零碎點滴,黎遠沒有細看,而是快速翻了下去。翻到1984年的其中一篇,有幾個用紅筆標出的醒目大字震驚了黎遠----

    9月4日的清晨,經仁愛醫院確診,寧鶴已有孕兩月。

    有孕、兩月。

    這四個字如同一顆原子彈在黎遠腦中瞬間炸開,讓他頓時魂飛魄散。父親的日記打消了他的其他猜測,小叔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懷孕!

    難道那個共同的秘密就是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他的目光掃到一旁的幾本書,其中一本較厚些的,封面上只簡單地寫了一個字:境。

    他不明白這個字有什麼特殊含義,但直覺告訴他,這個字和周圍人所保守的秘密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於是翻開了它,細細地閱讀了起來。

    可是沒一會,黎遠的身上就嚇出了冷汗,因為這本書所記載的,是一個叫做境族的特殊種族,他在華國已存在了數千年之久,分布在全國的大江南北,而這個種族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男女皆可生子!

    黎遠突然想起來,他曾經在家中看到過這個「境」字,那是在父親經常使用的鎮紙上,它的底部就刻著這樣一個字。

    不只是鎮紙,似乎家中大大小小的物件上都能看到這個字。當時的他不覺得有什麼特殊含義,現在想來,那是因為寧鶴的緣故!

    難道寧鶴就是他和黎雪的生母?

    黎遠迫不及待地把注意力轉回了那本日記,他沒有時間讓自己好好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因為有兩個更大的秘密在等著他去揭開:寧鶴是否就是剩下他們姐弟的人,而他又為什麼去世。

    他的心變得越來越忐忑不安,有一種令人驚恐萬分的猜測在他腦中逐漸浮現:從黎雪的表現看來,她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甚至對寧鶴是有一定印象的,那就證明在她幼年的時候曾經與小叔生活過一段時間,只有自己對小叔一無所知。

    「1985年5月5日,我們的女兒來到了這個世上。我把她起名為黎雪,因為她是那樣純潔可愛,如初冬的第一場雪。她是我們生命的延續,見證了我和寧鶴的愛情,我將視她如珠如寶,一生守護。」

    黎巍然用他餘生的所有時間印證了這句話,他讓黎雪得到了公主般的待遇,只要是她的要求,無論有多過分他都會儘量滿足。關於這一點,他和寧鶴之間產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對方總是埋怨他太過寵溺女兒,將她慣得無法無天。

    「寧鶴並不知道,我寵愛小雪,只是因為她的身上流淌著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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