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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8:40 作者: 莫時
    所以接待赫羽錫那一天,我是一個人去的。

    正值八月,太陽跟太上老君的火爐子似的,不要命的烤。中江的人通知我上他們工地去,然後再一起出發。

    我開了輛奧迪,導航了半個小時才找到中江開發的地兒。

    在這裡住了四年,連我這半個原主居民都不知道的地方,可見有多偏僻。

    一眼望過去,整片地只能用荒涼來總結。這種地方真能賺錢?我深表懷疑。

    於東最先看到我,他畢竟見了我一面,我又說了那麼多傷他的話,想必他對我也是記憶深刻。

    「於助理,我們又見面了。」下車走到他面前,我笑得春風得意。

    上次後我才知道,於東現在不過是個小小的助理,什麼苦活兒累活兒他都得勇往直前那種,要是那天跑得慢了,隨時會面臨被炒魷魚的危險。

    四年前於東就跟我說他連車子都要壓出去還債,想必現在也是很缺錢。赫羽錫會把他留在中江,用意在何處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看他吃癟,依舊是我人生一大樂趣。

    我倚在工地剛搭建起來的鐵皮上,又觸電似的彈開。媽的,太燙了。

    這天兒沒法活人,除了空調房,哪裡都熱。

    於東甩了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給我:「田燃,你又要幹什麼?」

    「我能幹什麼?」連個屁都不想放:「你們老闆需要給引路的,我這裡又不能怠慢了,你說我來幹什麼?」

    然後我發現於東僵硬了,我順著他的眼神側過頭,同他一樣,僵硬了身子。

    赫羽錫就站在我身後,兩米的距離都不到。穿得人模狗樣的,這麼熱的天兒,襯衣西裝一件不少,保不準會看個中暑,我想。

    四年不見,我以為自己見他第一面必定是抓著的衣領狠狠問他,當年開車對我和乾媽窮追不捨時,他有沒有想過,那其實跟趕盡殺絕沒什麼兩樣?

    但是事實上,我沉默了兩秒後,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懷斌總理事長,田燃。」

    「你好,赫羽錫。」他淡定地回應我,捏住我的手卻用力至極。

    我吃痛,臉上還得掛著虛榮的笑。

    「羽錫,這地兒怎麼這麼……熱……小燃?」

    好傢夥,又一個熟人,蘇墨。

    他們倒真是好朋友,這過來跑工地都黏糊在一起。

    赫羽錫收回手,放進西裝褲里,目不斜視從我身邊走過。帶起的風燙過我臉頰,我笑了:「赫總如果還要審查工地,我就先走一步了。如果不滿意我們公司,歡迎隨時賠付違約金解約。」

    赫羽錫頓下腳步:「我們約定的時間好像不是這個時候。」意思是我來得不是時候?

    正文 第91章 禍害遺千年

    赫羽錫對我無視我著實驚訝了一把,原本我覺得,他就算不弄死我也得甩我兩個眼刀子。

    「小燃,你……」蘇墨見赫羽錫已經幾步離開,工地也不是好說話的地方,便拉了我跟上去。

    我笑得跟個傻子似的:「蘇大律師,這是做什麼?」森森盯著共同牽著的手,他手一抖,鬆開。

    「先別說了,這裡熱,上裡邊去找個涼快的地兒。」

    我心想這少爺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剛準備開工的工地,哪裡來的涼快地兒?建材倒是已經擺了不少,沙、水泥、磚乃至鋼管。

    瞧著規模,中江這次可能要干場大的。

    赫羽錫一個人去瞧了一圈,於東跟在他身後,像個跟屁蟲。

    我和蘇墨躲在一堆多孔磚後邊,勉強涼快了些。

    他不停地拿手煽風,汗水淌了滿臉。

    「你現在在中江上班?」我問。

    蘇墨點頭說:「法律顧問,本來是要出國的。」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

    我笑道:「挺好的,反正你們是好朋友,齊心協力,如虎添翼不是?」

    「小燃,你知道我從你這話里聽出了什麼嗎?」蘇墨滿臉不贊同看向我,皺眉說:「諷刺,極盡全力的諷刺。」

    我想我除了諷刺還能對這兩人做些什麼?我沒那麼大本事,步步為營也許能掙扎一番。倒是蘇墨,其實我欠他,當年至少他給了我一個逃走的機會,還替我瞞了赫羽錫。

    我頓了頓,問他:「我乾媽她……葬在哪裡的?」

    「羽錫把她送回老家了。」

    我沒說話,他停了兩秒,又說:「小燃,羽錫他當年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被這句話逗笑了,轉頭看他的眼神陌生得連我自己都震驚了一把:「不是我想的那樣?蘇律師,那你倒是告訴我,究竟是怎麼樣?」

    他皺眉,說了句可笑至極的話:「說來話長,你應該和羽錫好好談談。」

    「你確定是我跟他談談而不是他單方面決定一切?蘇墨,你跟赫羽錫一樣,狂妄自大又自以為是。」

    「你……」

    「你不用再跟我說了。」我別過臉,重重靠在硌人的磚塊上,冷下臉:「生意愛做不做,不做拉倒。別給我說什麼往事感情。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背景,你覺得我能躲四年?搭上這條賤命也奉陪到底!」

    蘇墨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我聽他嘶啞著喉嚨叫了一個我熟悉的名字:赫羽錫。

    很好,說了兩次狠話都被這人聽到了。

    他走了一圈,額頭上汗水不得了,但這並不能掩蓋住他的英俊。比起於東來,這四年赫羽錫真的沒怎麼變。

    真要讓我說出點變化來,只有兩個字:深沉。

    宛若一壇陳年老窖,終於開了壇,濃香四溢,卻也醉人得很。說得通俗些,就是人家看起來更加沉穩有氣魄了。

    他逼近我,目光灼灼,似是要跟我理論一番,但實際上,他停在了離我二十公分處的位置,然後就這麼看著我。

    這麼熱的天,他也不嫌靠得近熱。

    「赫總有事?」我昂起頭。

    他眼神一閃:「可以走了。」然後留了個瀟灑的後腦勺給我。

    我悠悠挺直腰杆兒,不屑道:「不好意思,已經過了約好的時間,公司還有事,先走一步。」

    赫羽錫停下腳步,擋住我去路。

    我站在他面前,得昂頭才能看到他刀削般的臉:「麻煩讓個道兒。」

    好狗不擋道這詞我一時半會兒還不敢往他身上招呼,因為我想起我還有懷斌,所以不能自私到去得罪一個閻王。

    赫羽錫忽然笑了聲,聲音很輕,卻聽得人瘮得慌。

    然後他本應該說點打我臉的話,至少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的信息是這樣的。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我從他瞳孔里瞧見背後的磚堆跟骨羅牌似的一層層盪過來。腿瞬間就是一軟,跌了下去。

    後來我想,我他媽真的是點兒背。

    這輩子沒去兩次工地,好不容易去一次,不僅要面對赫羽錫這個仇人,還得來個地震,見個血。

    多孔磚是工地里常用的承重磚,多的不用我說,砸過來人是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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