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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58:26 作者: 蘇景閒
    在地球歷時代, 曾有一種說法叫作「龐加萊回歸」,指一個粒子在經歷漫長的時間後,必然能回到無限接近初始的狀態。

    有人將它論述為, 在一段足夠長的時間裡,世界會回歸到現在的模樣, 交叉的命運軌跡會再次相交。

    祈言回想起抵達勒托的第一天, 在那處居民區樓下,當他在弱光下看見重傷昏迷的陸封寒時, 驚覺——

    這是否便是,遇見過的人,終究會以另一種方式再次相遇?

    捏著陸封寒衣服上的一粒紐扣,祈言問:「將軍當時為什麼會出現在那棟居民樓下面?」

    「我潛入一艘運輸艦從前線回到勒托,又順勢上了他們的分裝運輸車離開星港, 到達終點前下了車,險險沒被發現。

    那時我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可能是附近的環境陌生, 唯獨潛意識裡對那個地方存有熟悉感。」

    陸封寒沒有問祈言當時為什麼在,不用猜測也能想到。

    又心疼了, 陸封寒親了親祈言的頭髮, 繼而吻到他的眼皮,仿佛是隔著不可逆轉的時空, 去安慰那個回到勒托後, 獨自站在居民樓下,被回憶和情緒浪潮般席捲的祈言。

    隨著遠征軍的接連取勝, 劃入聯盟版圖的星域不斷擴大,巡視布防的艦隊比以前多花了兩三天才回到新的駐地。

    從舷窗朝外望,被恆星點綴的黑色帷幕下, 大片的星艦匯聚成灰色洪流,浩浩蕩蕩,百川歸海一般逐漸併入、融合。

    指揮室的金屬門朝兩側滑開,梅捷琳身上穿著作戰服,身形高挑,緊瘦的長腿大步邁開,軍靴在地面踏出聲響:「維因他們不在駐地,沒人在耳邊碎碎叨叨,我怎麼耳朵還清淨地不習慣了?」

    明顯直接從新兵訓練場過來,她隨手將特殊材質的護腕「啪」一聲扔在會議桌上,摸了摸下巴:「難道我是受虐體質?不對,我沒看出自己有這潛質啊!」

    陸封寒掀起眼皮看了她,見她得意的神情都要藏不住了,沒搭腔。

    這時,剛回來的維因和龍夕雲走進來,梅捷琳立刻開口道:「哎,寂寞的根源,大概是我成為遠征軍首富的快樂,必須要由窮鬼來加倍襯托吧!」

    她還故意朝維因擠擠眼,「你說對嗎,維因艦長?」

    維因腳步一頓,心中悲憤,反覆問自己,我到底為什麼要回來?在外面巡視不好嗎?不跟梅捷琳碰面不好嗎?

    看吧,回來立刻就遭到了梅捷琳的正面攻擊!

    你要成遠征軍首富了很了不起嗎?

    啊?

    好吧,確實很了不起。

    鑑於往後的日子裡,沒了三年工資的自己或許要吃嗟來之食了,維因決定忍一忍,於是沉默地拉開了椅子坐下。

    防止遠征軍高層出現內訌,陸封寒適時開口:「巡視結果如何?」

    杜尚先開口:「沒出什麼意外。我帶著人去反叛軍幾個軍團的駐地溜達了一圈,把殘兵清剿乾淨了。該炸的炸,該轟的轟,絕對沒給他們留下任何有生力量。查獲的物資,我留了兩成,別的都已經在後勤部登記入庫。」

    維因第二個開口:「一路順利,布防圖已經傳回來了,路上遇見十幾二十波逃兵,順手解決了。還遇到了兩撥跟孤兒似的海盜,順便也揍了。」

    他問了句,「指揮,反叛軍對星際海盜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合作不像合作,後來到底狼狽為奸沒有說不清,也不像徹底撕破了臉。反叛軍是準備解決了聯盟,然後消滅海盜?」

    「不會。反叛軍不會消滅星際海盜,反而會留著。」陸封寒坐在椅子裡,坐姿跟「端正」兩個字毫不沾邊,他語速不急不緩,「要是以後聯盟沒了,反叛軍統一星域,至少幾十年內,單靠『神』和『洗腦』是沒辦法快速將所有人心收攏的。」

    龍夕雲立刻就懂了:「所以會留著星際海盜?」

    「不僅會留著,還會暗地裡支持,讓星際海盜發展壯大。你們想,當平民遭受星際海盜的騷擾和攻擊——」

    維因立即接話:「反叛軍就會是平民的保護傘和依靠!」

    「沒錯。對於富人來說也是一樣。當他們的商船隨時都有可能被星際海盜襲擊,那麼,擁有強大武力的反叛軍就會是他們的依靠。到時候,即使情感上尚不能接受,但離接受那一天也不遠了。」

    陸封寒眉目疏淡,「那時,星際海盜就是粘合劑。」

    梅捷琳翹著的腳尖點了點地:「就跟現在遠征軍於聯盟的意義一樣?」

    她又擺擺手,「我順著你說的瞎想的,我的特長只有打仗,讓我說哪裡用雷射炮哪裡派殲擊艦我會,分析局勢就算了。」

    陸封寒頷首:「差不多。聯盟在成立日當天臉都被踩爛了,離心和對政體的懷疑不少,但遠征軍沒滅,勝利就會在明天。從這個角度看,遠征軍確實是現在的聯盟的粘合劑,確保民心、版圖和希望不散。」

    梅捷琳:「所以聯盟現在大方地跟什麼似的,新兵、星艦、物資、彈藥、一運輸艦一運輸艦地源源不斷往前線運?」

    「是。」陸封寒表示肯定,「這是傾全聯盟之力,把在成立日當天被反叛軍踩成碎片的尊嚴、信心、凝聚力,一一重新撿回來。」

    指揮室里有一瞬的安靜。

    這個擔子不可謂不沉重,但在座的人,數年來一直都肩負著勝敗和無數人的生死,倒沒覺得有什麼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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