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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31:18 作者: 沈剪燈
從進入酒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明明歐洲那邊的信息給得很明確,說文件藏在保險柜里,為何他們沒有發現任何保險柜的痕跡?
為何如此重要的文件是在木板油畫的背面發現的?
難道畫框後面的狹小空間不是保險箱的代稱嗎?
他究竟忽略了什麼?
「你們心中想必有許多困惑」,顧遇一動未動地,單手握著金屬欄杆,慢悠悠開口,「二位是否考慮過,所謂的保險箱,指的就是這個酒窖?」
一道閃光乍然衝破葉知理的腦海,如一把利劍劈開黑暗混沌,白夜如晝,他胸腔轟然震動:「難道說……」
洛非也仿佛明白什麼似的,面上帶著震驚的神情,不由後退一步。
如果這樣思考的話,為何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將酒窖建在湖下,明知湖底水壓可能隨時將這裡吞沒,理由也就說得通了。
顧遇好整以暇地:「二位莫不是已經發現了?或許你們都知道那種高端的保險柜,一旦有人試圖從外部惡意打開,就會立即噴出有腐蝕作用的酸性溶液,毀掉保險箱內的所有物品。這個房間也是一樣的設計,只要我按下這個按鈕,屋頂的小型爆破裝置就會啟動。」他揚了揚手中的黑色控制器,「雖然威力不不足以摧毀整個酒窖,但湖水會迅速淹沒這裡,沖刷掉所有證據。」
葉知理一言不發,緊緊握住手中的牛皮紙袋,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的線。
顧遇微微一笑,道:「再見了,不請自來的朋友們。」電光火石間大拇指猛地按下控制器,反身迅速向上爬出井口,緊接著一陣金屬咔噠聲,伴隨「哐當」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被牢牢鎖住了。
葉知理和洛非面面相覷幾秒鐘,葉知理率先開口:「什麼時候爆炸?」
話音未落,腦袋上方轟隆一聲巨響,無數碎石飛濺,紅色的磚塊絮絮而落,騰起一陣灰煙。二人在尖銳的耳鳴中甚至忘記捂住口鼻,瀑布般的巨大水流自高處長驅直入,勢如破竹,迅速灌進酒窖內的密閉空間。
葉知理在一片灰塵中劇烈地咳嗽,面孔漲得通紅,嘴角也被利石劃破了,鮮血直流。他雙腳踩在渾濁的湖水裡,水位持續而決絕地上升,水花飛濺。
巨大的水流衝擊著殘存的牆壁,形成一圈旋渦,洛非勉強淌著水去查看高處炸開的口子,片刻回來,在轟隆水聲中喊道:「上方的水壓太大,把缺口堵死了,肯定出不去!」
葉知理抱緊手中的文件袋,大聲回應:「趕緊去豎井那裡,那邊水流比較小,可以順著梯子爬出去。」
洛非焦灼地:「快把文件袋扔了,這樣走路不容易保持平衡,一旦被衝倒爬不起來。」
葉知理死活不肯鬆手,只急道:「你別管我,趕緊去梯子那裡!」
洛非轉身涉水朝酒窖那頭走去,頭頂是瀑布般的巨響和湍急水流,褲管濕透了,渾水沿著大腿、腰部一路上漲,打著旋兒的湖水貪婪地舔舐著他的手肘和胸口。
葉知理反身抓住書桌一角,勉強維持住平衡,許久沒有挪動。
洛非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探路,轉頭高聲地:「你在磨蹭什麼,趕緊跟上!」
葉知理隔著白茫茫水霧喊道:「馬上就來!」水位急速上升,他轉過身朝洛非的方向划動,大半個身子浸泡在冰涼的湖水裡,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正直寒冬臘月,室外氣溫只有四五度,湖水更是冷到骨子裡,仿佛無數根冰針插入毛孔。葉知理速度遲緩地前進,漸漸有些體力不支,小腿也抽筋了,腳踝處一陣陣地發緊。
酒窖的盡頭此刻看起來無限遙遠,他踉踉蹌蹌朝前艱難地移動,水越漲越高,沒過胸口。一陣湍急的水流衝過,葉知理腳下一滑,冷不丁嗆了口水,他顧不上咳嗽,趕緊划動雙臂竭盡全力將頭部伸出水面。
實在太冷了,身體末端全部僵住,手腳在刺骨湖水中逐漸喪失知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向前移動。滾滾湧來的水流沒有絲毫停歇,在巨大的轟鳴聲中瘋狂上漲,快要漫過脖子了……
葉知理呼吸困難地皺起面龐,五官瑟縮成一團,鼻尖和耳垂因寒冷而脹得通紅,口中呼出的氣體成為一團模糊的慘白。體力和溫度從身上迅速流失,雙腳無法再移動絲毫,手上也沒有力氣,水流的衝擊力一下一下撞在後背,仿佛一雙無形的手瘋狂地左右推搡。
沒有體力了,知覺也喪失了……
他在一片寒冷、混沌、巨響聲中,緩慢地下沉。
第49章
預想中的窒息感並沒有到來,肺部也沒有進水,葉知理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托起,架在肩頭。指尖的水滴淋漓而下,一簇一簇的發梢粘在面頰。
「早就叫你跟上,你到底在發什麼愣!」洛非滿頭滿臉都是水,襯衫也濕透了。
「我……」葉知理本能地想開口,嗓子卻發不出一個音。他嘴唇煞白地發著抖,太冷了,感覺不到聲帶的震動。
酒窖的水流半點沒有減緩的趨勢,呼出口的氣體成為一縷時斷時續的白色,和飛濺的水花一同轉瞬消失無蹤。
洛非壯碩的手臂大力揮開水流,負載著兩個人的重量,一步一頓地向井口移動。葉知理趴在他的肩上,不時被沖刷過來的渾濁湖水嗆到,不住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