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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2:58 作者: 雲東曼
    「書法一道一看天分,二看勤奮,再有天賦的人也是日以夜繼地練習,沒有磨個至少十數年的功夫都寫不出個形,若要寫出韻更難了,孫媳婦你也別有壓力,你今天畫個圓圈都沒事,二舅奶在呢。」

    女人非常溫柔開明。

    慕曳點點頭,走了過去,她站在空白的書案前,便有人將紙筆都拿了過來,慕曳將宣紙鋪好,臉上表情一收,旁人一看,來了幾分興致,她那模樣似乎有幾分門道。

    外行人只看你字寫得如何,但實際上他們這些浸淫此道數十年的人都知道,一個人擅不擅長,懂不懂得看她寫字時候的姿態神韻便知道了,是不是精通此道,是不是真專心,熱愛書法,這種一眼就能看出。

    孫媳婦姿態就很好,她那樣子氣定神閒,專心投入,眉眼中也頗有神采,一看便是真心喜歡這瘦金體書法的,那姿態不是練了數年,根本練不出這樣子。

    於是一眾大佬跟著湊近了看。

    只見她在空白的宣紙上提筆揮灑,二舅奶輕聲念道:「笙歌間錯華筵啟,喜新春新歲,菜傳縴手青絲細。和氣入、東風裡……願新春以後,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

    這是宋代詩人趙長卿寫的《探春令》。

    二舅奶滿意笑了笑。

    再看那字,更是驚艷連連,她抬頭看向孩子的大舅爺爺和二舅爺爺。

    兩個大佬已經頓住了,仔細地皺眉看起來。

    看似皺眉,卻是認真欣賞,極少人能得他們這樣專注的眼神,更不用說慕曳一個年輕的小後生。

    這是極其難得罕見的。

    其他人本來不在意一個年輕女娃的字,見他們如此表情,也跟著看過來,不一會兒這邊桌案旁已經圍滿了人。

    祁生自己都擠不進去看自己老婆寫啥。

    但他知道,他老婆就是最棒的,他老婆一定寫得極好,才能引得這些人爭相望著。

    他也不著急,跟自己二弟落在外圍,他搭著二弟的肩膀笑眯眯說:「看見沒,那是你大嫂,我老婆,就是這麼強。」

    祁遠快讓他酸死了,讓大哥走一邊,「得意得要命,又不是你自己,大嫂那是大嫂,你是她老公又如何,那也不是你會啊。有本事哥你上去露兩手?」

    祁遠哪裡會啊,早說他一個浪蕩大少就知道玩鬧,上學時候就是一個學渣,好不容易沒靠親爹砸錢混上本科已經非常牛逼了,還指望他肚子裡能有這樣專業的墨水?

    他連九歲的小祁芭給他出的數學題都不會,當然他覺得是因為小祁芭太變態了,出的都至少是大學數學裡的微積分或高等幾何點集拓撲等,甚至那些還沒有解開的百年猜想,這種還叫他做?後者題目都看不懂好不好!

    且他一畢業好多年,本來還有三分墨水,現在連0.5都不剩了。

    但是他還是驕傲地仰仰俊逸的下巴,「那是我老婆!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她的,我倆不分彼此,我就驕傲了怎麼滴,你嫉妒?」

    祁遠:「……」

    兄弟這邊打口水仗,慕曳已經將一首詞完整寫好了。

    這首詞兼具了雅俗,通俗易懂,在今天這樣年初的日子裡,到長輩家拜年,極為合適。

    慕曳寫完就放下毛筆。

    她稍微推開幾步,於是其他人便順勢圍上去,一塊品評字體。

    等幹了之後,那位書法協會的副會長就將宣紙拿了起來,細細琢磨,越看眼睛越亮,點了無數個頭。

    看他腦袋都要點掉了,大舅爺爺不耐煩小心翼翼搶回來,宣紙紙薄已破,故而就算是搶也是輕輕的,怕拉扯壞了。

    他拿手上跟二舅爺爺一塊看。

    兩人足足看了一分鐘,才放下來,二舅奶奶便接著拿去看。

    方才看慕曳寫的過程中她已經覺察出她有很深厚的功底,且必定師從名家才能有如此造詣,現在整首詞寫完,再一塊看,更覺完美無瑕。

    她連連嘆息,目露讚賞。

    這時在場大佬已經開始露出給出自己的評價,方才拿了頭籌的副會長,直言讚賞道:「這份字,就算是數十年的書法大家也找不出丁點瑕疵來,我寫了三十年,也不敢說一定比得上這閨女。這字該蒼勁的蒼勁,該有肉的有肉,筆畫稜角極其有力突出,勾勒的邊角筆鋒宛若一把利劍,刺目驚心,讓人見之便能感覺出其中的殺伐之氣,無愧於瘦金瘦金的名號。」

    說著笑著看嚮慕曳:「這丫頭還真得了宋公的真傳,悟了他至少五六分的氣韻。」

    宋徽宗是誰啊,那是瘦金體的創始者。

    他發明了瘦金體,受到當時乃至現在文人和書法愛好者的追捧,副會長雖只說了得五六分氣韻,卻是往大了夸,在場誰敢說他自己的字有宋徽宗五六分真傳?

    這就是純屬欣賞了,只有真正欣賞到了極致,才有這樣誇張的讚賞。

    大舅爺爺看嚮慕曳,「孫媳婦於此道的天賦極其罕見,是幾歲開始學的?」剛才他還覺得自己開悟了有幾分洋洋得意,一看孫媳婦這天賦也酸了,有時候有些人天賦就是生來打擊別人的,這種是再多勤奮也彌補不來。

    當然書法一道非常特殊,如果不是日日苦練,恐怕難以有成就,所謂字一日不寫便生就是這意思。

    那首瘦金體的《探春詞》傳閱到個個人手上欣賞了一遍,最後才放到桌子上,二舅奶奶是個極愛書法的,手指在紙上的字撫摸,捨不得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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