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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1:25 作者: catia
    四人正喝著小酒聽著小曲,忽聽得外頭呼哨連連,又有個男子的聲音朗聲笑道:「不知船里何人,可否行個方便?」

    幾人聞聲詫異地對視一眼,顧長青因此起身向外,半晌回來笑道:「是個游湖的外鄉人,因來得晚了,找不著唱得好的歌姬,便問我們可否將這兩個歌姬與他們分享,他們畫舫大些,有好酒好菜相備。」

    安晴聞言笑道:「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咱們左右是喝酒聽歌樂一樂罷了,若是遇上什麼不稱心的人倒是不好了。」

    「那人看著十分的風趣健談,據他說是有功名在身,倒是不像個不好相與的人。」

    漆雕英於是笑道:「嗨,我當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呢,不就是去坐坐喝喝酒麼?難道還怕人家對咱下毒手不成?四海之內皆兄弟,要是實在不合回來便是,至於想這麼多麼?」

    幾人聞言都是一笑,俱點頭應道:「正是如此。」於是帶著歌姬和幾個下人登了船。

    四人帶著僕從歌姬一登船便受到了熱情的款待,主人家迎上來連連拱手,朗聲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幾位與我萬某也是有緣,相逢莫問出處,幾位裡邊請!」

    說是相逢莫問出處,然而簡單幾句介紹還是要的。幾句話下來,幾人知道了這位外鄉人姓萬,三十出頭,家境殷實。自稱是考取了功名前去上任,路過落霞時因久聞此地繁華,是以在此盤桓兩日,遊玩一番便再上路。

    因這萬公子生性慡朗大方,幾人一番交談下來頓覺十分投契。正聊著,萬公子突笑嘆道:「四位都是夫唱婦隨、伉儷情深,叫萬某好生羨慕!唉,可嘆我虛活了三十餘年,竟沒找著一個可以稱之為紅顏知己的人!」

    萬公子這句話剛說完,就有一把清麗的女聲笑道:「喲,妾不過剛剛回內室哄一下天哥兒,夫君就開始慨嘆沒找著個好人了,要是妾不跟著夫君上任,怕是夫君就要哀嘆自己娶了個母大蟲吧!」

    那聲音話未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而後便從艙後的屏風轉了出來。原來是個穿紅衣的麗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眼間透著一股子精明利落。

    四人對視一眼便也笑道:「萬兄不過是謙虛罷了,嫂子莫要放在心上呀!」

    那麗人自顧坐到桌邊,笑著看了萬公子一眼,假嗔道:「他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已經娶了一妻一妾,享盡齊人之福了,竟還不知足!聽聽我夫君說的話就知道了,還要找個紅顏知己在身邊紅袖添香才算是滿足呢!」說著便掩著口笑個不停。

    那萬公子立刻很是不自在的模樣,尷尬地為四人介紹道:「這是拙荊,萬卓紅袖。」

    安晴聽了不由抿嘴一笑,難怪萬卓氏將那句「紅袖添香」咬得這麼重,原來是諷刺萬公子不知足,早有紅袖在畔還得隴望蜀,當真是該打了。

    漆雕英卻笑問:「你還有個妾?能否出來讓我們見見啊?說真的,我在北疆時一直聽說你們南邊有納妾的風俗,但我一直都沒見識過。是不是你們的妾都不許穿紅的,不許戴金首飾,早晚都得向大房磕頭?」

    此話一出口,萬氏夫婦都有些尷尬,片刻後還是萬卓氏笑著打岔道:「嗨,我家的妾是小門小戶里出來的,不懂什麼規矩,出來見人時沒得衝撞了各位,那樣便不好了。再說,她還要幫我照顧天哥兒呢,脫不開身!我們還是聽曲賞月喝酒為好……對了,妾預備的酒菜可還合諸位的胃口?若是不夠,妾馬上再吩咐人去做!」

    四人忙說夠了,萬公子不知為何,聽了自家媳婦說的這番話之後,臉上尷尬的意味更濃,再同大家說話時便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

    也算是該得要見,酒喝到一半,屏風後便又轉出來個人,低著頭輕聲叫著萬卓氏:「姐姐?天哥兒哭醒了,怎麼哄都不好,你再去看看罷!」

    安晴聞聲抬頭看向來人,這一看之下不由一驚,失聲叫了出來:「沈娉婷?!」

    沈娉婷被她一喚也是一愣,而後只做沒聽見一般看著萬卓氏笑道:「姐姐?」

    萬卓氏連忙告罪起身:「讓各位看笑話了,我家天哥兒身子弱,晚上總是哭醒,我去看看呀,你們繼續!」說著便推了沈娉婷進屋,嘴裡小聲說了什麼,似乎頗為埋怨。

    沈娉婷自始至終都沒有理會安晴的那一聲喚。

    萬公子待兩人進了裡屋才笑看向安晴,問道:「夫人想是認錯了人吧?夫人有位熟人跟我家的妾長得十分相像?叫沈娉婷是麼?呵呵,我家妾出身粗野,也並不姓沈,有那個緣分跟夫人的故人長得相像,卻也是一種福分。」

    安晴聞言強笑道:「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怕總是有的,更何況我認識的那位故人還是個姑娘家,斷不可能跟你家妾室是一個人的。」說著又端了酒杯歉然道,「方才是妾一時失態,衝撞了公子的內眷,還望公子不要介意。」

    萬公子忙也舉杯笑道:「哪裡,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安晴卻借著喝酒的當口不動聲色地看了含夏一眼,含夏輕輕點頭,而後趁人不注意便出了船艙。

    經過這一出意外,莫說沈娉婷,便是萬卓氏也再沒出來同他們打招呼,幾人知趣,又聽了一段曲子便起身告辭了,歌姬也自然留在了萬氏的船上。

    主僕幾人回到船上以後,原先遊玩的興致也消了一半,於是跟船家說了一聲,就此靠岸。漆雕英難免有些惴惴:「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在你們這邊,是不是問別□妾這樣的家事很不禮貌?」

    安晴忙安慰道:「沒有的事,嫂子也沒問什麼了不得的內容,怕是這一家子自己有些什麼心虛、見不得人的事,才如此的經不得人問。嫂子沒見我不過認錯了他們家的妾,他們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怕是他們那個妾來路不正呢!」

    漆雕英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轉轉眼珠又問她:「小姑認錯的是什麼人呀?姓沈?……該不會是……」

    顧長青忙截住她話頭笑道:「嗐,我這妹子走南闖北的,認識的人沒有一千怕也夠八百了,認識個把姓沈的卻也不奇怪。那家混蛋的事你休要再提了,仔細髒了自己的嘴!」顧長青其實也猜她說的定是沈家的什麼人,然而裴靖還在跟前,在他面前總不好大喇喇地提什麼沈家,於是連使眼色叫漆雕英住口。

    漆雕英省得,便也笑著附和幾句,再不說了。

    裴靖只作不知。

    一次游湖,最後竟有些不歡而散的意味。這種結果自然叫四人不喜,於是回府的路上四人各使手段,好容易將氣氛又炒得火熱起來,這才笑意盈盈地告辭,各自回家了。

    待回到自己房中之後,安晴才將含夏叫了進來,問她:「可打聽到了什麼?」

    含夏答話前先皺了皺鼻子:「打聽到了,他們這一家人的故事還真夠精彩的,都夠寫成話本了!難怪那幾個下人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婢子剛表示一點興趣,他們就爭相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與我聽了。」

    「快別說那些個有的沒的了,沒看你家小姐都快急死了麼?快說罷!」見含夏還想再評論幾句,裴靖忙笑著截住她話,又瞥了瞥安晴臉色,默默拉過她手來握著。

    「是。」含夏忍著笑偷瞄了兩人牽著的手一眼,清了清嗓子便說了起來。

    「原來小姐看到的人還真是沈家的那個沈娉婷,只不過她不是妾,而是萬家正兒八經、明媒正娶過來的妻子,那位穿紅衣服的才是妾。」

    「喲呵,妻妾亂序?那位萬公子不還是個候補的官員?他也不怕因此誤了他前程!」裴靖評論一句,看安晴恍若未覺的神色便也訕訕住了口。

    「沈家小姐過門之前,那位萬公子屋裡頭便放了一個丫鬟,就是這位紅袖夫人。因她是家生子,又機靈懂事,長得也不差,因此深得萬公子爹娘的喜歡,只是礙於萬公子還沒有娶妻,便一直沒給這位紅袖夫人名分,只當是個丫鬟一般養著。」

    「據說這位紅袖夫人之前也沒什麼非分之想,只等著新夫人進門,自己安安穩穩抬個姨娘,再為萬家添丁,這輩子也便差不多了。誰知道這沈家小姐一進門,聽說萬公子房裡頭有人了,便豁出去了似的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不光把這位紅袖夫人要強的心性給鬧出來了,也鬧沒了萬家公子以及他爹娘回護她的一片心。」含夏說到這特地頓了頓,眼裡忍不住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來。

    裴靖也是興奮萬分:「後來呢?」

    「據那些個婆子說,這位紅袖夫人也不是那種刻意鬧騰的人,人家開始只一味忍著,還是萬公子的爹娘先忍不住了。也是沈家不厚道,長房的閨女出嫁,要的聘禮比送出去的嫁妝貴了兩倍不止!這不是給沈家小姐先穿了一雙小鞋麼?再加上沈家小姐那個不知進退的個性,被自家公婆不待見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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