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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1:25 作者: catia
    安晴笑著左躲右閃:「不成不成,你手一搭上來我便緊張得渾身緊繃,又怎可能覺著酸痛稍緩了?你還是住手罷!」

    裴靖悻悻地罷了手,轉而捏著她十指不斷按揉,又輕聲道:「駐會我回去,便寫張單子叫弄墨送來,你交給含夏或是含秋,叫她們日日幫你照著單子按捏解乏。省得繡書未成,你倒先渾身酸痛,動彈不得了。」一事囑咐完,又虎著臉問她,「每日的湯水可還按時喝了?我看你臉上才有點血色,莫要因為這個累著,前功盡棄。」

    安晴笑著應了,又偏著頭仔細看他臉色,而後輕聲道:「剛才是與裴姨鬧了什麼彆扭了吧?不急,還有一年的時間呢,慢慢來。」

    裴靖一愣,繼而笑著嘆道:「陽兒呀,我愈發覺著你之前是裝傻了。----有這般察言觀色的本事,你怎麼之前竟一點沒看出來我已中意你很久?」

    安晴微紅了臉,瞪他一眼道:「莫要岔開話題,是否是心裡不痛快?你這般強顏歡笑,是當我……不會心疼麼……」越說聲音越低,待到最後幾個字,便跟嘴唇翕動沒什麼兩樣了,裴靖卻聽得清清楚楚,仿佛春雷灌耳一般,不由展顏笑道:「有你這句話,便是再大的不痛快,現下也已經是痛痛快快的了!」

    說著又欺上來,將頭虛枕在她頸間,又兩手固著她身子不許她轉頭看他。

    安晴一邊覺著這姿勢有些太過親昵了,一邊又心疼他強作歡顏,左右為難片刻,也便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兩人這樣僵持片刻,便聽到裴靖喃喃,似乎是說給安晴聽的,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其實我與爹娘爭執,有時是真的氣到不行,氣他們怎麼就看不到你的好,也氣他們,明明是我的婚姻,卻為什麼一定要做出副牢牢掌握的姿態來。我孝順他們是天經地義,然而我娶的是誰,又跟我孝不孝順有什麼干係了?有很多時候,我真想便拉著你就這麼一走了之算了,待過個一年半載再回來,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然而一看到你,那些個衝動的念頭便都沒了。陽兒,你是我的寶,我又怎能因為怕承擔這些許的困難,而讓你背一個如此不好聽的名聲……我定要讓全落霞的人都知道,你顧安晴,是我裴靖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娶回來的媳婦。為了這個結果,我還有什麼是不能忍,不能做的?」

    安晴挺著背,低著頭聽他說完,還沒待有所回答,裴靖便抬頭尷尬笑道:「是不是有些肉麻?抱歉,我……我今天有些……」

    安晴笑著搖搖頭,一手覆上他手背制止他再說,又輕聲回道:「我會陪著你的。」

    裴靖忽然呆住,愣愣地看著她,微張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

    安晴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點點他臉頰,又眨眨眼道:「不過,一年的約定還是作數的。」

    裴靖笑得十分開心:「我知道我知道。」說著又拉過她手來細細揉捏,邊按邊囑咐,「一天莫要坐太長時間了,覺著累了就去園子裡走走。----要不,我每天來拉你出去散散步吧?再跟你說說我每日都做了什麼。看來你身子實是好多了,都已經九月初了,你指尖還是暖的……」也不管她答不答話,自己只管一徑的喋喋不休,臉上的傻笑仍是經久不散。

    安晴忍笑喚他:「裴靖。」

    「哎哎,你說你說。」

    「……你好囉嗦,早知道,就不說了。」

    裴靖突然捏住她手,做出副惡狠狠的表情道:「不准!我好不容易盼來的話,怎麼能一句早知道就收回去了?不成,你得跟我說更甜蜜的話來鼓勵我才是!」

    而後便如川劇變臉一般,可憐兮兮地眨著眼睛鬧她:「好陽兒,再多說幾句嘛!」

    安晴被折騰得沒轍,只得敷衍道:「現下實在是說不出口,待找機會寫給你吧!」

    這才算是勉強哄好了裴小公子,兩人又膩在一處說了些不著邊際的閒話,小半個時辰之後,裴靖便起身告辭了,走之前又絮絮囑咐了一遍注意身子的老話,安晴又是好笑又是覺著貼心,最後只得又推他出去才算了事。

    到得晚膳的時候,弄墨便又來「奉旨叨擾」。

    安晴笑道:「你家少爺不是才回去二個時辰,怎麼這麼快便遣你來了?他老人家又有什麼指示?」

    弄墨也嘻笑著回道:「指示不敢當,我家少爺一踏進家門便忙個不停,剛剛才算是全部得了,這不,便巴巴地遣我來獻寶來了!」說著先雙手呈給安晴一個厚厚的信封,「這是我家少爺畫的簡圖,他說,雖然粗陋了點,好在還算是淺顯易懂,請小姐笑納。」又舉著手中另一個碩大的方盒子探頭探腦地問道,「小姐可否允我到屏風後頭裝個東西?----小姐放心,小子定會十分小心!」

    安晴含笑點頭。此時已經是日薄西山的光景,現在的光線是無論如何都不足以令她分清各種顏色的,是以整個架子也被用蒙布好好地蓋起來,便不怕因他做了什麼動作而亂了線、髒了布。

    弄墨笑著微微傾身表示謝意,而後便跑進屏風後頭一陣丁丁當當,約莫一炷香功夫之後才滿頭大汗地跑出來回道:「得了,小姐進去看看?」

    安晴便也含笑起身道:「是什麼新奇的玩意,我還真要開開眼了。」

    轉過屏風一看,卻見原來窗子被框在一個比它寬兩倍的竹框中,窗旁多了個約莫等大的竹網一樣的東西,細看卻是用一根根細細的竹篾橫著編在一處。安晴看了半晌,猜它是和窗扇有關的,但究竟是怎麼個有關法卻是不知了,於是笑道:「喲,還真是個稀奇的玩意。」

    弄墨跑到窗邊,將那竹網推過去正正蓋住窗戶後方回頭解釋道:「白天陽光刺眼時,小姐便將這竹網推到窗前擋著。我家少爺用燭火試了,用如此細的竹篾和間距,遠了便看不出什麼陰影來,然而照進來的陽光卻是減半的,小姐以後便不怕傷了眼睛了。但少爺說,縱是如此,小姐也應節制些,切莫鎮日只坐在一處。」

    安晴笑著答應,突然覺著眼睛有些發酸,忙掩飾地誇了幾句,又轉向桌邊道:「我有張條子要給你家少爺,你替我遞一下。」

    弄墨自然滿口答應。

    安晴提筆鋪紙,毫不猶豫地寫下一行字,而後仔細地折好裝入信封,又用漿糊封了才遞給他,微紅了臉道:「多謝了。」

    紙上寫著:無論結果如何,我不後悔。

    第四十九章

    近兩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著實不長,尤其在人有事可忙的時候,時間便仿佛成了個虛幻的擺設,待反應過來時,難免產生「山中方一日,人間已萬年」的感覺。

    今日是裴夫人的壽辰,落霞各位商戶名門自然紛紛到訪,可憐裴靖自雞鳴起便如陀螺般忙個不停,到了顧家一家到府時,他已是面現疲態。

    裴靖一手打著轎簾,一手拉著安晴的手扶她下轎,又真心實意地笑贊道:「陽兒今天真是明艷照人。」又低聲笑道,「怎麼才來,我想死你了!」

    安晴站得端莊無比,只趁人不注意偷睨他一眼,小聲嗔道:「莫再尋我開心了,我緊張得要死。」

    裴靖看她雙頰嫣紅手指冰涼的樣子,自然知道她所言不虛,於是笑著打岔道:「怕什麼,我娘又不能吃了你,更不會當眾給你沒臉。----哦,我知道了,陽兒定是怕我娘見了你的禮物太過激動,當場便開口喚你一聲兒媳婦,對不對?」

    安晴氣得,甩了他手道:「我便知道你沒句正經話!」說著便要繞過他往府里走。

    裴靖忙拉住她輕聲安撫:「別怕,有我在,又怎會讓你出什麼岔子?莫自己嚇自己,我家陽兒如此端莊秀麗,這種場面還不是跟玩似的輕鬆。」兩人如此爭執看似激烈,實則動作極小,因此於外人看來不過是裴顧兩家的小輩在一處寒暄幾句罷了。

    安晴瞪他一眼,氣笑道:「裴少爺真是好心性,能把這種場面當作遊戲一般。」然而經他這樣一鬧,倒是當真不怎麼心虛了,深呼吸幾次之後,便微笑著走到顧夫人身邊,挽著她手臂跟在顧老爺身後,三人一齊進了裴家大門。

    裴家二老早在廳口迎候,裴顧兩位老爺見了面都一疊聲地叫著「好久不見」,站著寒暄幾句便遁進房裡手談去了。裴夫人也是笑逐顏開地迎向顧家母女,熱情道:「姐姐怎的才來?叫我等得這個心焦!」又衝著安晴笑道,「陽兒今日這小樣子可真是可人,比剛回來那會子面色是好看多了,姨心裡替你高興得緊!」然而滿臉的笑意卻沒到達眼底,眼神也微有些游移,似乎極不願跟她有什麼目光的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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