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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1:25 作者: catia
    裴夫人也笑,親親熱熱挽著她手臂道:「你這孩子,真是會說話得緊!倒是不用啦,咱家廚子早幾日便在計劃了,陽兒到時候一定好好嘗嘗他做的蟹宴呀!」

    安晴於是笑道:「如此,侄女便等著一飽口福了。」

    兩人又寒暄幾句,安晴也不多坐,含笑告了個罪便帶著人走了。

    待出了裴府,安晴臉上的笑便消了個無影無蹤,雙眼也是若有所思地微低著,惹得含夏心裡也跟著有些沒底起來,等走得稍遠了便悄聲問她:「小姐之前應是一直憂心裴夫人因了裴少爺的事對您態度有變吧?方才您不是也看到了,裴夫人對您仍是當作閨女來疼的,怎的小姐仍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安晴強笑著解釋道:「這哪是把我當閨女啊,看裴姨那樣子,分明是已經拿我當外人了。----知兒莫若母,裴姨知道裴靖性子最倔,若是她對我不好,裴靖說不得反而待我越好……如今她權當不知道我倆的事情,由著裴靖與我繼續消磨。只要裴姨一日不表示反對,裴靖便一日不會放棄希望,這般拖下去……」她看了一眼含夏,默默緘口不言。

    後面的話自不用她說得太明白,這樣拖下去,裴靖總是沒什麼大礙,便是他二十五六再成親也不晚,而她卻已經三十出頭了。

    中秋避免兩家的小宴,應該就是裴夫人怕顧夫人或是安晴以談心的名義逼她正視兩個小的之間的關係,從而必須做出個明確的表態。

    安晴微微苦笑,若她和裴夫人易地而處,怕是她也是要如此行事的。這般冷處理著,於兩家的關係沒什麼影響,於她和裴靖間的母子關係也沒什麼影響,更不會落個棒打鴛鴦的惡人名聲,實是一步好棋。

    況且,她又有什麼理由去責怪裴夫人呢?她疼愛自己的兒子,希望兒子找個自己中意的媳婦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何況她本就不是個好的人選,----七歲之差,棄婦身份,還有可能……「下不出蛋來」。

    這般牽強的一段緣分,裴夫人根本不必插手,只需坐等他們之間的矛盾慢慢顯現便好,不是麼?

    安晴嘆了口氣,又鄭重警告含夏:「回去後莫向娘說我的想法,只說裴姨請客這事便罷了!」

    含夏不情不願地答應一聲,又問她:「那小姐打算怎麼辦?」

    安晴笑笑:「順其自然吧,多做反而多錯,若是裴姨心裡已經將我看成是搶她兒子的老女人了,那我刻意做什麼都是錯,倒不如先跟裴靖商量商量,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不遲。畢竟對於裴姨的了解,他總是要比我更多些的。」

    因她說得舉重若輕,含夏又向來對她頗多信任,便也不再追問,回去後也果然沒向顧夫人透露半點風聲。

    安晴卻在幾日後感了熱傷風,鎮日都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雖不嚴重,但說起話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將顧夫人看得心疼不已。

    到中秋那日,安晴的傷風還是沒好利索,鼻子裡仿佛堵了兩個木塞一般,頂得她時刻都是紅著眼圈,兩隻眼睛濕漉漉的,仿佛只兔子一般。

    於是她只得在二老打算去裴家時擦著眼淚向顧夫人告假道:「娘,我今日便不去裴家了罷!我這般樣子,便同被人家欺負了一個樣,教人看了沒的又要都問候我一遍。我還是在家裡乖乖養著罷,煩勞娘幫我向裴姨告個罪。」

    顧夫人心疼得連連答應:「好好,你便在家待著罷,你裴姨知道你病成這個樣子也定然不會怪罪你的!」又連聲叫丫鬟快去為她熬上藥,再千叮嚀萬囑咐,好似她仍是個十來歲的小孩一般,待事無巨細嘮叨個遍,再說無可說了,才依依不捨地跟著顧老爺一道出門了。

    待人都走了一會了,安晴才吩咐僕婦將她的軟榻挪到園子裡去。

    其時日頭剛剛挨著了遠山一角,安晴圍著夾被喝著熱茶,看滿園花朵被金黃色的陽光鍍上了一層金邊。她含笑眨眨眼睛,又慢慢閉上,若不是鼻子仍是堵得難受,此刻便仿佛一個美夢一般,閒適寧靜得好似幻境。

    可惜這般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一股子秋風飄然而過,裴靖悄悄走過來,在她身邊輕輕坐下,而後頗心疼地替她將夾被又緊了緊,又側著頭柔聲埋怨她:「怎麼就這麼不小心,竟傷了風?」

    安晴微睜了眼笑看他:「來得還真是及時,莫非真是游回來的?有沒有先回家看看?」

    裴靖氣笑著搖頭:「不是說今年在你家開宴?我自然是下了船便往這邊趕,進了門才覺著怎的這般冷清,而後便聽知楓說你病了在園子裡歇著。----你還沒回答我,怎麼竟傷了風?」

    安晴懨懨地看他一眼,打了個呵欠道:「你倒不如先問問,為什麼今年不是在我家開宴。」

    「……為什麼今年不是在你家開宴?」裴靖心道若不是按著她的思路,怕是蹉跎到天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只得認命地重複一遍。

    安晴使帕子揩揩鼻涕,將那日去裴府下帖子以及自己的分析約略說了,又苦笑道:「裴姨既然不願看到我,我自然不能太不識相,大喇喇同你一起跑過去礙眼吧?還好這個時節想要得個無關痛癢的傷風還算容易。----若不是如此,又怎能及時跟你說上幾句話?」

    裴靖氣得,瞪她一眼搖頭嘆道:「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又頗不快道,「是否是我的立場表達的還不夠清楚明白?我已幾次跟我娘說過,我非你不娶,你若是嫁了旁的人,我便立即上山做和尚去。次次都是鄭重的很,她怎麼就是不信?」

    安晴苦笑著看他一眼,道:「若是我,我也是不信的。----就因為說得決絕,才讓人覺著你不過是撂狠話而已。就算我現在跟你說什麼決絕的話,你是選擇相信,還是選擇認為我不過是心裡沒底,才同你講這些狠話來轉移壓力?」

    裴靖看著她,鄭重道:「我一直在努力,我娘若是不肯相信我,我便讓她相信。若是她認為我是在撂狠話,我便一遍遍說,跟她說我對你的感情,說你的好,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告訴她,我就是認定你了,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娶。她若是還不相信,我願做任何事來讓她相信。在這個過程中,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行麼?」

    安晴微眯著眼睛看著他笑:「我相信你,你相信我麼?」

    裴靖無奈點頭,又苦笑道:「相信。我也相信,你就要說出什麼讓我覺著緊張的話了。」

    安晴含笑點頭,吸了吸鼻子,伸出一根手指戳著他胸口道:「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決定了,到明年的這個時候,若是咱倆的事情仍沒個結果,我便決定放棄了。裴靖,你有一年的時間證明自己。當然在這一年裡,我也會盡我的努力。但是若到今年這個時候,裴姨和裴叔仍沒有點頭答應我們的事,我希望你能夠理智放手,從此只把我當姐姐。」

    裴靖愣了愣,問她:「一年?」

    安晴點頭:「一年,你總不能讓我一直無條件地等下去。而且,若是一年的時間仍不能讓裴叔和裴姨認可我,那麼你認為,他們將來承認我的機率還有多少?」

    「你是否對我沒有足夠的信心,才提出這一年的約定?」裴靖靜了半晌,又輕聲問她。

    安晴搖頭淡笑:「沒有,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我沒有足夠的把握,讓裴叔和裴姨心無芥蒂地接受我。所以我需要一個時限,我需要讓自己知道,我不用永遠這般努力下去,我需要給自己一個藉口,讓我不會到最後因為之前的諾言而讓自己無望蹉跎,而心裡總想著,也許明天就能有個轉折呢?這種心態太可怕了,我有點害怕自己會變成那樣。」

    裴靖低頭片刻,而後偏頭看著她笑,目光堅定而溫柔:「其實歸根結底,你還是對我沒信心罷了。不過沒關係,我會讓你慢慢建立起對我的信心,而且,讓我爹娘接受你這件事,本就不是你的責任,而是我的。」他拉起她的手,強與她做了一個拉鉤的手勢,又抬頭看著她笑,眼睛亮晶晶的,「我答應你,一年。但是我相信用不了一年的時間,你便會風風光光地嫁給我,做我的娘子。」

    安晴心裡一動,忙吸著鼻子掩飾地笑:「好啊,咱們走著瞧。」說完便猛地偏頭打了個大噴嚏,整張臉因此憋得通紅。

    裴靖看著她無奈地笑:「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可否允許在下將小姐帶回房裡?太陽快落山了,小姐本就病著,再受了寒便不好了。」

    安晴顯然沒聽清楚,揉著鼻子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問:「你剛才說什麼?」

    裴靖彎腰靠近她笑:「這樣。」而後便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她房間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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