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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1:25 作者: catia
    落梅跪坐在她身側,頭上似有千鈞重一般,半晌都垂著眼不吭聲。

    安晴看她這樣子反而放心,知她有自己的主意,也在慎重考慮兩人未來的可能,做出的決定自然理性得多。總好過尋常少女初嘗思念的甜蜜,一聽得能夠得見心上人,便是前面隔著刀山火海,邁出一步後便會萬劫不復,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現下甜蜜萬分,如膠似漆,兩人以後該如何?王家是否願意將女兒遠嫁?若是不肯,落梅該如何自處?

    私奔?笑話,她不偏著生養她十餘年的父母,倒是肯信才相處了一兩載的「旁的人」。就這樣罷了?那她現下便不應該開始。一兩載的相處,就是件紙里包不住火的燙手官司,落霞雖然民風開放,但就這樣算了,也沒的讓人背地裡胡亂猜測,說些捕風捉影的閒話,壞了她的名聲。

    就算是父母答應了這樁婚事,她自己捨得遠嫁麼?安晴不由想起自己來。孤身遠嫁,身邊又沒個親戚看護著,就算是婆家人厚道回護,她也會思鄉思親的吧。

    安晴眼睛看著茶杯,輕聲道:「妹妹,雖說現下說這個有些早了,但姐姐希望早早給你提個醒兒,日後你行事什麼的,心中也多少有桿秤在。站在我的角度,姐姐是不願讓你邁出這一步的。----姐姐這兒沒什麼好的經驗,教訓倒是有一大摞。其中有一條便是,咱們嫁人,不是嫁給一個男人,而是嫁給一個大家庭。有句不上檯面的話,叫做買豬看圈。一個男人在對一個女人,尤其是對一個還不是自己女人的女人時,幾乎可以偽裝成另一個同他本人完全不同的人。雖說處得久了便多少能覺出不對來,但你若是一心覺著他好他對,就算是他將錯處明明白白地擺在你面前了,你也是察覺不了的。」

    她嘆了口氣:「姐姐這番話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確實,我看小柳這孩子也覺得他好,人大方,性子活潑,懂得孝敬老人,禮數也周全得體,是個好人家裡出來的孩子。然而做朋友和做相公的標準總是不同的,大家都覺著好,你覺著彆扭,那也是不成的。所以這條路,只能妹妹你自己選、自己走,誰都替你不得。」

    落梅聽得滿面通紅,手上一條帕子絞得跟麻花似的,安晴也不知她聽沒聽,聽進去多少,於是自嘲道:「姐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好端端的事竟說出這許多不妥來。妹妹聽著我這話,莫要不信,也莫要全信,遇事多琢磨琢磨,不吃虧。」說完便去剝桌上擺的乾果,這話題就此不提。

    落梅輕輕嗯了一聲,微抬了抬頭,斜過去倚著她肩膀輕聲道:「姐姐說的話,妹妹都記在心上了。妹妹心裡知道,姐姐是真心實意對我好。妹妹心裡就盼著有姐姐這樣的人指點我!」話說的真心實意,安晴也知她說得不假。

    現在的王夫人其實並不是落梅生母,而是王老爺在落梅三歲那年納的填房。這位王夫人甚懂得捧殺的道理,對落梅的功課學業俱是不聞不問,什麼都由著她的性子來,即使小落梅闖了禍也是笑眯眯的,不打不罵。得虧落梅的啟蒙先生是個明白人,事事對她嚴格要求,方才沒長歪了去。現在落梅行事說話都是得體得很,王夫人也漸漸以有這樣一個繼女為榮,只是要娘倆這樣掏心掏肺的說話卻是不可能的,都生分了這許多年,再做不出其樂融融的假象。

    安晴笑笑,輕拍她手臂安慰,心中有種莫名的內疚慢慢滋生,她忍了片刻,終究拗不過自己的性子,於是試探著問落梅:「那九日後,我來接你吧?水上蹴鞠是難得的熱鬧,不去看看倒是怪可惜的,就當是陪姐姐,湊個熱鬧如何?」看他們倆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若是不給個機會就這樣拆散了,她自覺像是造了孽一般。好在落梅現下心裡有個考量,行事便不會太過衝動。

    落梅低頭不語,算是默認了。

    安晴嘆了口氣,少女情懷,總是願意相信自己便是那個幸運兒,什麼厄運都不能近身,或是想著,自己的良人定不會如此等等。當年她也是如此,可惜現實並不給她太長做夢的時間。

    她是萬分希望落梅不會重走她舊路的,萬幸魏郢也算是半個熟人,即使兩人進一步擦出火花來,也不致沒人看顧著,走得太遠。更何況落梅的性子,遠比她當年要冷靜理智得多,興許這一樁就是段天賜的良緣呢?

    她碰碰落梅,轉而說起明日茶會的事來,幾句話勾得落梅一顆心又大半落回布置張羅一類的俗事上,拿著自己擬的單子直央安晴替她審視考慮,莫叫她明日沒了面子。

    兩人對著幾張單子低聲議了半晌,將明日所需準備的東西都一一擬定了,安晴又幫落梅選好了明日所穿的衣裳,才含笑告辭,由落梅陪著向王老爺和夫人請了安便施施然回去。

    回了顧府,含夏跟到安晴房中,期期艾艾地直拿眼神示意有話要說。安晴不明所以,尋了個由頭叫屋裡丫鬟都出去了,含夏才湊過來輕聲問她:「小姐明日要去王家吃茶,打算戴什麼首飾去?」

    安晴一頭霧水:「還沒想好,總歸是要看著衣服配的,怎麼?」

    含夏吞吞吐吐:「今日在王小姐房中的媳婦子那,婢子聽到一點流言……」

    ……

    安晴險些將桌上的花瓶擲了去,想想還是不捨得,轉而猛灌了一通茶水,冷笑著吩咐含夏:「你去,問我娘借一下她那隻發梳,就是前幾日我給她買的那隻。」

    不是要玩麼?她倒要讓她看看,她從沈家學的手段來。

    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問一下大家,大家喜歡什麼時候看文捏?

    對手指,俺拿不準主意什麼時候更文,因為……因為俺很想一更文就能看到新留言的說(這跟你什麼時候更沒多大關係吧喂!)拜託大家給個意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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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第二日,安晴一早便起床梳洗打扮,見今日氣色還不錯,便挑了條天青色的裙子,裙角繡著雅致的蘭糙芳菲,配一件淡紫的廣袖單衣,梳一個簡單的桃心髻。首飾倒讓她頗費了一番心思,猶豫半晌,還是選了幾樣簡單大方的首飾,將昨個才從顧夫人那借來的玉梳棄置一邊。又戴了條黛色的抹額,調了淡淡的脂粉敷在臉上。妝點完畢後攬鏡自照,自覺比往日要精神許多,卻也並不搶眼,正合了她的心意。

    安晴照了片刻,驀地冷笑一聲:好好的一個茶會,硬生生叫她給當成鴻門宴來對待,也真是堵心得很了。

    她想了想,抬手招來含秋:「今天你陪我去罷。」

    含秋眨眨眼:「小姐?」安晴平素出去不是帶著環茵就是隨著含夏,鮮少有讓她跟隨的時候,此時這樣鄭重吩咐,她倒是要問個明白了。

    安晴笑笑:「環茵跟我太久,她的話在別人眼裡,差不多就同我的話是一樣的。含夏性子軟,又向來是個不笑不說話的人。叫你同我去,是想叫你護著小姐我點,我想說沒法說的話,你便替我說,莫叫人家以為我顧安晴是個人人都可捏的軟柿子,又不能壞了幾家的和氣。含秋,幾個大點的丫鬟里就數你最機靈潑辣,今兒個這差事,你能替我辦了不?」

    含秋鬆了口氣,笑道:「聽小姐說的,婢子當是多大個事兒呢。小姐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負了小姐,婢子第一個不放過她!」

    安晴展顏:「若是你待會受了什麼委屈,我先在這跟你陪個不是了!」說著當真起身,對著含秋輕輕一福。

    唬得含秋忙跳到一邊,笑道:「小姐這是說得哪門子話?我一個丫鬟,若是哪個不開眼的敢找我的不自在,我定十倍找回她去。若是哪個小姐……嘻,她哪是欺負我,是當眾給自己沒臉呢!」

    安晴笑著附和:「就是的!」

    主僕二人說說笑笑的離府,到王家門口落了轎,便見落梅一身的水紅,俏生生地站在門邊迎候,見安晴來便笑著招呼:「姐姐來了?快裡邊去,馮家和惠家的姐姐都到了,迎兒?」說著轉頭去叫自己丫鬟,又拉著安晴的手略帶埋怨道,「姐姐今日怎還穿的這樣素?總將自己往成熟里打扮,是有意要顯得我們不懂事麼?」

    安晴笑著刮她臉蛋:「哪兒的話!今日唱角兒的可是大小姐你,姐姐不過是個龍套,怎好搶了壽星的風頭?」

    落梅微嗔,嘟著嘴低聲埋怨:「姐姐又開我玩笑!」父母健在哪能做壽,安晴這樣說,自是笑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長大嫁人的小心思,因此俏臉微紅,推著她向裡面道,「姐姐快去罷,我一會兒便來!」

    主僕兩人便由迎兒引著向園子裡走,七拐八彎地轉到一處涼亭邊。這涼亭極大,約莫著能坐下二十多人的樣子,四周掛著素色的紗幔,半片亭子掩在濃蔭之中,陽光卻仍是很好。亭子是普通的八角式樣,特別之處在於亭中有一條約兩尺寬的小溪曲折而過,將其一分為二。小溪靠近涼亭的上游還設了只小巧的水車,將水位抬高了許多,將水引入亭中後又叮叮咚咚地落下,再揚長而去,端的是趣味十足,且因活水環繞而涼慡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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