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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40:43 作者: 芳草右
    說出來,被理解、被解讀、被誤解,都是宿命。在某些最單純快樂的時刻,尹笑然總願意用簡單的字表達心境,這是一種對當下情感的褒獎。是返璞歸真。

    比如現在。這句話夸的不僅僅是景,還有人。

    來山上寫生的,除了尹笑然和行政小張,都是真的來寫生的。

    每人從包里拿出一個本,雖然大小不同,但都不是新本。隨便挑幾個往前翻翻,在尹笑然這兒都得算大師級的作品了。

    尹笑然湊到周墨身邊,蹲坐在一塊矮石頭上問人說:「撕張紙給我唄。」

    這語氣就像是老師臨時抽查默寫,差生卻連本子都沒帶,著急忙活地問同桌借紙。

    「別,給你撕紙我害怕浪費我本兒呢……」

    尹笑然「嘶」了一聲,威脅說:「你不給我我就上你季總監那兒抖落昨天的事兒了!」

    「你咋不去問我老闆要呢?你貼了人家一路了,借紙倒是想起我了……」

    「何清承那不是畫得比你好嗎?我撕了人家的本子多不合適。」

    「…………你可真是我爺爺………」

    周墨給撕了紙,找好角度正準備開畫,尹笑然又湊著腦袋過來。

    「再借我根筆唄!」

    和抽查默寫卻沒帶筆的學生一毛一樣!

    「給!」周墨從筆袋裡挑了支鉛筆遞給尹笑然。

    「為什麼不給我你手裡這根?」

    「我這是鋼筆,你那水平還是用鉛筆吧。」周墨說著又翻出了一塊橡皮擦給尹笑然。

    尹笑然再次回過頭來的時候,看見了已經戴上眼鏡的何清承。

    他是第一次看何清承戴眼鏡,更有斯文敗類的味道了。

    這眼鏡是細黑框的,非常細,就跟沒有似的。太陽斜斜地照過來,穿過鏡片,在何清承的臉上落下一個光圈。

    他把眼鏡一直都放在哪裡呢?尹笑然心想。

    他靜靜地走過來,再靜靜地坐在何清承邊上。這邊是沒有石頭的,他就盤腿坐在地上,沒什麼緊要。

    這樣低低地坐著,抬眼再看,大海真的只能看見一條藍色的線了。

    於是尹笑然在紙上畫出了一條線。

    默默畫了一會兒,尹笑然聽見耳邊何清承在笑,他已經湊過來了,看自己的畫紙。

    「尹先生不是說喜歡畫畫嗎?怎麼只畫了條線?」

    尹笑然撓了下眉角,咬著筆尾說:「不知道怎麼下筆,怕畫毀了。」

    「不怕。」何清承也坐到地上,從尹笑然的視角往外望去:「要我畫也是先畫海面。」

    何清承伸手去拿尹笑然嘴裡叼著的筆,尹笑然有點吃驚,牙齒下意識又咬狠了些,筆抽不出來。

    「我幫你。」何清承見他不鬆口,在尹笑然唇邊輕輕點了一下。

    尹笑然都快忘了,他勾人,可何清承也是勾人的。平時就坐在那裡不動也能吸引人的目光,何況動手動腳起來。

    「畫畫其實是簡單的。看到什麼,你就把它的輪廓勾勒出來,先畫框架,再添細節。不要怕出錯,膽子要大。」

    尹笑然想了一會兒,才笑眯眯地說:「何先生,我沒什麼繪畫天賦,一時半會兒教不好。不如你畫我,行嗎?」

    何清承除了上學時人體素描畫過模特,從沒畫過別人,連前夫都沒有。他們倆都會畫畫,出去寫生也只是靜靜地坐著,各自描繪眼前的世界。

    如果說上段感情沒有問題,那是不可能的,畢竟不是幸福的收場。如今回想起來,大約都缺著問一句,對方想要什麼,喜歡什麼。

    開了公司,工作上的事逼得你連軸轉,偶爾一個關懷的擁抱都是焦急的。晚上回家,親吻時都會有一方說,太累了,早點休息。欲望,不知在什麼時候,都成了錯的。

    做這種設計活,倆人都不是退讓的,吵的架也多了起來。起初還能玩笑著說是學術上的探討,後來就真的成了無謂的爭執,傷人的話跟遞刀子一樣,刀刀見血。客戶意見不停地改,而對著身邊的人,倒是連一句「我疼」都說不出來。兩個人就這麼硬氣地挺著,挺著挺著,就真的分開了。

    何清承看著陽光下的尹笑然,手指磨了一下筆上剛剛被這人咬出的牙印,他突然想,放任自己一回試試。他現在想畫這幅畫,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那就隨著心去畫。

    何清承先起身,然後再伸手把尹笑然拉起來。

    「走,換個地方,我給你畫。」

    他們又往山上爬了一會兒,沒有人了,連陽光都柔和了起來。何清承讓尹笑然找個舒服的地方坐著,可尹笑然去了懸崖邊。

    「太危險了,你過來點兒。」何清承說。

    「沒事兒,這兒漂亮。」尹笑然往腳下看,能看見那種拿鏟子一點點敲出來的土路。

    「不行,過來。」

    何清承最後還是有些強硬地把尹笑然拉了回來,找了塊相對平滑的石頭讓他坐著。他觀察尹笑然一眼,便在紙上畫出一條線。

    「別覺得拘束,也不用一直這麼坐著。你玩玩手機,不礙事的。」

    「是嗎?」尹笑然問了一句。「那我拿手機看劇本你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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