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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33:48 作者: 打字機N號
    「你這孩子膽子真是太大了,怎麼能夠因為做噩夢,就把廁所的牆給砸了呢,如果不是誤打誤撞真的找到一具屍體,恐怕學校早就給你記大過處分了。」

    徐林氏握著寶寶的手,溫柔又不失嚴厲地責怪道。

    「奶奶,其實不是夢,我從小就能看見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牆裡面的人,是我看到的。」

    在進門之前,她特地找到了校醫院的大夫詢問了宿管奶奶的情況,對方說了,老太太的各項器官已經開始衰竭,她本人拒絕去大醫院做杯水車薪的救治,他們估摸著,老太太也就這幾個月的壽命了。

    之前一直有點猶豫的寶寶,終於做下決定,她不能讓老太太抱著遺憾離開。

    「包括這幅畫,其實我並不完全是按照你的描述畫出了畫裡的人,而是我見過他,好幾次,就在我們學校裡面。」

    寶寶指著老太太身邊的那副畫像,認真地說道。

    「你、你說什麼?」

    徐林氏的腦袋一時間有些糊塗,好像聽不懂人話了。

    「你說……你見過他……」

    不自覺的,她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寶寶能夠感受到老太太握著她的雙手開始用力,抓的她有些疼了。

    「嗯,他穿著老式軍裝,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模樣和畫像中一樣。」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剛剛我走到校醫院的時候,還看到他站在校醫院外面,就看著這扇窗戶。」

    「十八九歲、十八九歲……」

    老太太鬆開握著她的雙手,掩面啜泣。

    那年他走的時候,正好過完十七歲的生日,十八九歲,十八九歲……

    原來在她還在憧憬著兩人的未來時,他們就已經沒有以後了。

    「我想見他,你能讓我見見他嗎?」

    徐林氏哀求地看著寶寶,「我就想見他一面,為了這一面,我等了六十一年了。」

    她想過對方可能已經死了,也想過對方或許還活著,在世界上的另一個角落,唯獨沒想過,對方原來一直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在她身邊。

    「我可以試試。」

    當初她也成功的讓蔣惠玲見到了令令,寶寶想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讓這對痴守了對方六十多年的老人,見到彼此。

    老太太又哭又笑,央求寶寶替她倒了一盆水,她洗了洗臉,又用梳子蘸水,梳了梳頭髮,她甚至還小心翼翼地從病房柜子里拿出了一個首飾盒,顫巍巍地從裡面拿出一副翡翠耳環和一個金鐲子戴上。

    她老了……

    看著鏡子裡已經收拾的十分乾淨整齊的自己,老太太忽然有些膽怯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漂亮的小姑娘了,而他好像還是曾經的模樣。

    現在的自己和他站在一塊,就像是孫子和奶奶了。

    可是再怎麼嫌棄自己,老太太也想再見他一面。

    寶寶來到樓下的時候,那個青年軍人還站在原地。

    「奶奶想見你,我可以幫你們。」

    路過的人當寶寶是劇社團的,在對著空氣練台詞,還好奇地看了一眼。

    青年軍人已經猜到寶寶能夠看見他,卻沒有想過,寶寶有能力讓未婚妻也看見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一開始的時候,他很激動,日夜陪伴在未婚妻的身邊,看著她苦苦等著自己回來,甚至還想告訴她,別等了,找一個能夠善待她的男人嫁了吧。

    但是日子一場,他發現原本身子骨還算健康的未婚妻開始頻繁生病,身體肉眼可見虛弱下來,他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不能離她太近。

    從那以後,他只敢遠遠的看著她,日日夜夜隔著一堵牆,心痛地聽著她的啜泣聲。

    快六十年了,他看著她從原本年輕漂亮的女孩,變成現在這個蒼老和善的老婦人,看著她笑著、哭著,獨自撐過這六十年的風風雨雨。

    他真想告訴她,別等了,他回不來了。

    「謝謝你。」

    他沒有想過,她終於能夠看到自己了。

    ******

    寶寶帶著青年軍人走進病房,老太太知道自己的愛人就在邊上,她變得有些羞澀,也有些激動。

    寶寶握住老太太的手,閉上眼睛,將一部分能力輸送到老太太的身上。

    漸漸的,老太太能夠看見了,她的眼淚簌簌地從眼眶中洶湧而下。

    寶寶鬆手,悄悄走了出去,幫他們把門帶上。

    ******

    她坐在走廊兩側的座椅上,聽不到裡面的談話。

    等放假回家後,她要在老道留下來的典籍上記錄一筆,原來讓鬼怪留在陽世間的執念除了怨憎惡,還有極致的愛。

    這種執念純粹坦蕩,怪不得她一開始見到那個軍裝青年的時候,從來沒有將對方往鬼物方向猜想。

    約莫過了一個半小時,寶寶聽到了老太太呼喚她的聲音,等她進去的時候,軍裝青年已經不在了。

    「謝謝你,謝謝你。」

    老太太連連道謝,或許是六十多年的執念一朝消弭,老太太的臉色看上去紅潤了許多,眼角眉梢都帶著春意。

    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了。

    「那一年他走的時候跟我說,等來年院子裡那一棵銀杏樹葉黃了,他就回來娶我,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沒能等到他回來,很多人都勸我別等了,包括我的父母,他們都說,他可能死了,也可能在外面重新找了革命伴侶,我不相信,於是我離開了自己家,來到了他家,代替他奉養雙親,從那以後,我就成了徐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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