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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24:50 作者: 風荷游月
    詢問了一圈,都沒有什麼異議。

    只有路渺渺不會打牌,從頭到尾在一旁默默觀戰。

    他們玩的是橋牌,一種四人打的牌,兩兩對戰。何知禮與許觀良一組,高陽與陳州一組。

    橋牌是根據牌數大小定輸贏,每局規定一種主牌,大於其他所有花色。

    然後每人拿13張牌,依次出牌,四人出玩算一輪,全部打完13輪才算一局。

    高陽與陳州的打牌技術明顯不如另一組,出牌也爛,沒一會兒就輸得找不著北。

    高陽痛哭流涕,「老二你就不能讓讓我們?」

    何知禮打完最後一張牌,問他:「你有什麼值得我讓的理由?」

    果不其然,下一局又是輸。

    這局結束後,許觀良女朋友身體不舒服,說想去外面走走,許觀良就扔下牌,盡職盡責地跟了出去。

    如此一來何知禮那組空了一人,高陽趁機詢問:「小學妹,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玩?」

    路渺渺側著身子,纖細的手臂趴在椅背上,下巴隨之貼過去,「我不會玩。」

    「沒關係,」高陽大言不慚地拍拍胸脯,「我會教你!」

    路渺渺想了想,於是就依言坐過去。

    她和何知禮是對家,相對而坐,左右分別是高陽與陳州。

    高陽給她詳細講解了遊戲規則,然後就開始下一局。

    其實她剛才在旁邊也看得差不多了,只是真正上手還有些不熟練。

    第一輪輪到她出牌,她猶豫很久,還是出了一張保險的小牌。

    高陽立即跳起,大牌緊跟而上,「紅心A,A是最大的,這一輪我們贏了哈哈!」

    路渺渺:「……」

    路渺渺下意識往對面看去,只見何知禮面不改色,無聲扯了扯嘴角,仿佛這一輪的輸贏不太重要。

    然後接下來的每一輪,都是輸多贏少。

    第一局結束,高陽興高采烈地與陳州擊掌,並不忘感激:「多虧了小學妹,讓我有生之年終於能贏老二一回!」

    何知禮嘲笑,「你有生之年只有這麼一點追求?」

    高陽毫不誇張,「能贏你,這個追求還不夠大?」

    路渺渺原本對大牌沒什麼興趣,如此一來,反而被高陽激起了勝負欲。

    第二輪開始,她已經大致熟悉規則,知道該怎麼玩了。

    前幾輪仍和上局一樣,她打牌打得很低調,有輸有贏。以至於高陽還很得意洋洋,對陳州說:「我們爭取再贏老二一局,拿到雙贏。」

    誰知到了後半局,路渺渺的優勢逐漸顯露出來,她記牌的能力很好,能夠清楚記住桌上所有人出過的牌。

    高陽與陳州手裡剩什麼牌,接下來會出什麼牌,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於是節節圍堵,將兩人殺得片甲不留。

    高陽最後剩一張主牌保底,她卻說:「高陽學長還剩一張黑桃2吧,不過你剛才說過,A是最大的,2是最小的。」她把自己那張黑桃A放下去,笑容揚起,看著對面的何知禮,「我們贏了。」

    高陽大驚失色,被她猜得一點沒錯。

    「小學妹不是說不會玩嗎??」

    她笑,「可是為了不讓高陽學長失去追求,我只好努力學習贏你了。」

    高陽哀呼,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

    何知禮也放下牌,看向對面意得志滿的女孩子。她朱唇彎彎,眉眼充盈笑意,一張漂亮的小臉寫滿純真朝氣。

    那樣容易滿足。

    何知禮壓了壓唇角,無聲的,情不自禁地也跟著揚起。

    接下來的幾局,何知禮與路渺渺配合得越來越默契。

    他們即便不溝通不交流,一個出牌,另一個馬上知道要接什麼牌,將高陽兩人打得毫無翻身之力。

    高陽哭天搶地,「老三呢?快讓老三回來!」

    有老三拖老二的後退,他們還能指望贏一把,小學妹和老二在一起,他們只有被虐的份!

    路渺渺好笑,正好許觀良和女朋友從外面回來,她就把位子讓了回去。

    這時已經過了八點,她順道起身往外走去,給紀叔打了一個電話。

    晚上九點的電影,看完怎麼也快凌晨了,路渺渺不想讓紀叔久等,就讓他先回去,到時候她自己打車。

    庭院幽靜,偶爾有人從裡面出來,站在角落裡吸菸。

    一陣風過,帶動樹葉婆娑,把濃濃煙霧也跟著吹來。

    路渺渺打完電話,往包廂里回去。

    這裡格局布置精巧,「米」字型的結構,每道走廊都只有兩道門,並列而設,一道在前,一道在後。

    門板花紋都相同,如果不是標著門牌號,根本難以分清。

    路渺渺找到他們那道走廊,正要往裡面走去,201包廂的菱花門忽然被拉開。

    從門裡走出一位穿長外衣的少年,背脊直挺,面容清雋,正和身後的人說話,嘴角微微揚起,青澀的眉眼袒露他的青春與稚氣。

    路渺渺的腳步微頓,只是一瞬間,就面色如常地從他身邊走過。

    也許是煙味,彌散在狹隘的通道。少年循著往她身上看來,一下子變了臉色,擦身而過時沒來沒由地問道:「你的媽媽就把你教成這樣?」

    身後同伴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問道:「宋少,你說什麼?」

    少年把他推回包廂,冷酷地闔上門,重新看向路渺渺,「你怎麼會來這裡?」

    路渺渺終於駐足,遲遲回應,「和你有什麼關係?」

    「怎麼和我沒有關係?」少年問,「爸想見你,你為什麼不和他聯絡?」

    路渺渺說:「我和他沒有話題。」

    「你們之間需要什麼話題?」少年凝視她,下頷收緊,「不是父女重逢,坐下吃一頓飯就可以?」

    路渺渺輕輕哧笑,反駁道:「我不認為我們是父女。」

    「為什麼不認為?」少年握住她試圖離開的手腕,不依不饒地問道----

    「還是說,你也害怕別人知道你是他的私生女?」

    少年話音在走廊驟然響起,宛如驚雷,與此同時,202包廂的房門也被打開。

    何知禮站在門口,高陽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

    「老二,小學妹出去這麼久還不回來,你去看看她在哪裡?」

    他扶著門框,身姿佇立,烏目看著對面一對女孩與少年。

    第17章 第17章 插pter 17

    過道無人, 只有他們三個身影突兀。

    女孩瞳孔緊緊一縮,身軀細顫, 因為少年一句話猛地釘在原地----

    她臉色泛白, 在昏昧不明的燈光下,透出一種無處可遁的脆弱。

    這種表情,何知禮只在她身上見過一次。

    上回她請他吃飯, 問起為什麼不願意透漏自己的身份,她也露出了這種無措。

    這就是她不願告訴他的原因?

    這就是她千方百計想隱瞞的東西麼?

    何知禮盯著對面的女孩子,也許是最隱秘的痛處被撕開, 也許是事故太突然, 她朱紅唇瓣微微抿著,竟然忘記甩開少年的手。

    任由他緊緊握著,薄胎瓷一樣的肌膚勒出刺眼紅印。

    何知禮瞳仁深沉,一動不動, 握著門框的手微微收緊,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人已經擋在了路渺渺跟前。

    他捉住少年的手, 強迫他與她分離, 「放手。」

    少年下意識後退一步,大概也被自己的話震驚, 臉上浮掠不易察覺的悔意。

    但也只是一瞬間,他沒有想過傷害她,更沒有想過向她道歉。

    他不再咄咄逼人,只是執著地看一眼何知禮身後。

    「反正……你最好見他一面。」

    留下這句話, 少年就匆匆離去。

    過道再次安靜下來,何知禮轉身看向身後。

    路渺渺的面色已經恢復如常,只是眼瞼仍低低垂著,不知道那雙眼裡是什麼神采。

    總是上翹的嘴角也被壓了下去,她不笑,他竟覺得陌生----連帶著一些揪心的,說不清楚的情緒。

    大概是察覺他的注視,路渺渺抬了抬眼睛,看向他,微微一頓,然後粲然露出一抹熟悉的笑意。

    漂亮的,驕傲的,不以為意的。

    她對他說:「不好意思,讓學長看笑話了。」

    何知禮的心臟驟然跳停,像是被什麼東西強硬擠入,猛地在他心裡紮下了根。

    根精蓬勃生長,還未發芽,已經汲走他所有養分。

    那一瞬間,他這陣子所有的郁躁與反常仿佛都有了原因,為什麼在意,為什麼生氣,歸根結底都是面前的少女。

    她就站在他面前,還未落淚,他已經感覺到於心不忍。

    不等他理清楚自己的情緒,她已經返身走回包廂,拿起自己的東西。

    他聽見她對高陽說晚上有事,不能和他們一起去看電影。

    高陽惋惜了一聲,但也沒有強留,把她送到包廂門口,熱心地和她揮手告別。

    她走出庭院,沒入月斜影疏的夜色里,漸漸遠去。

    何知禮靜靜立著,看著她的身影消失不見,才稍微移動視線,往包廂里走去。

    高陽看見他,忍不住問道:「老二,你剛才站在走道里幹嗎?跟丟了魂似的,小學妹走了你也沒反應,你們剛才說話了嗎?」

    他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低低的,遲緩地應了一聲:「嗯。」

    不知是回答他哪一句話。

    *

    遠處燈影昏黃,月影稀薄。

    一盞盞路燈伸向遠處,看似觸手可及,實則越走越遠。

    路渺渺踩著稀稀疏疏的樹影,一步一步前行。

    她剛才給紀叔打了電話,讓他不用來接她,現在紀叔已經回去了,她想再打,手機也已經沒電關機。

    錢包空空如也,更沒法打的,只能慢吞吞地走回去。

    還好這裡燈火通明,不用擔心發生治安問題。

    只是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而且她不太記得路,不知道現在走的方向對不對。

    早知道剛才就不那麼急著走了,路渺渺有點後悔,如果看完電影再跟大家一起回去,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

    哎,真可憐。

    可是宋贊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果她知道他會在那裡,也不會答應高陽的邀請。

    他憑什麼以為她會見他?她對那個男人沒有任何感情,更不要說是父女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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