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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24:50 作者: 風荷游月
    護工接過來一看,紅筆批閱的試卷上,一個醒目的「79」。

    「哪裡不好?79分,再多一分就可以80分了呀。

    「可是別人都考的比我好,玊玊和潼潼都考了一百分……」男孩還是很傷心,仿佛害怕自己比別人笨。

    「你是你,別人是別人,怎麼能和別人比呢?」護工溫柔一笑,耐心地安慰他:「玊玊和潼潼考得好,可是他們不會給我唱歌,你每天中午都給我唱歌,我很喜歡你啊。」

    ……

    護工和小男孩的聲音仍在繼續,隔著遠遠的人流,送進路渺渺的耳朵。

    她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突然感慨地說:「真好。」

    何知禮走在前面,聽見這一聲,「哪裡好?」他並不認為盲目的溺愛是一種好事。

    路渺渺負手而立,唇邊微微揚起,竟比平常多了幾分真誠,「有人認可你,難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

    不需要你做任何攀比,不需要你做不擅長的事。

    女孩輕描淡寫,但語氣里的渴慕,卻被壓抑在深處。

    何知禮想起剛才站在辦公室門口,她對孤兒院院長說的那句話。

    她的童年究竟經歷過什麼?

    何知禮打開車門,對她說:「上車吧。」

    路渺渺也很聽話,仍舊坐在車后座。車子啟動,她又恢復成平常的那個樣子,「我不回學校,麻煩學長把我送到恆遠大廈吧。」

    何知禮聲音一冷,「去那裡幹什麼?」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淡定地說:「我媽媽給我報了一個插花班,今天上課。學長不用擔心,插花班離你們董事長的辦公室很遠,不會遇見的。」

    何知禮眼裡的冷意稍緩,雖沒有說話,卻依言改了車道。

    車子到了市中心,很快來到恆遠大廈樓下。等車停穩之後,路渺渺推門下車,對著何知禮說:「今天謝謝學長當我的私家司機,我很滿意,希望學長再接再厲。」

    何知禮看著後視鏡里的她,「希望下次不要再遇見你這樣的客人。」

    「當然,」她說,帶著不可一世的語氣,「畢竟不是所有客人都像我這麼好看。」

    何知禮不自覺地掀起唇角,從煙盒裡抽出最後一支煙,點上。

    再抬起頭時,路渺渺的身影已經走遠,消失在遠處的樓里。

    他在車裡抽完一支煙,才慢慢發動車子,朝地下停車場而去。

    *

    因為曠工了一上午,何知禮的工作量突然加重。

    他現在只是何氏集團的普通員工,沒有任何特權,什麼事情都要從頭做起。

    倒不是何向恆對他太嚴苛,而是他自己要求如此。

    身邊除了一名特別助理,其他員工都不知道他就是何氏集團董事長何向恆的獨子。

    「接下來還有什麼安排?」何知禮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問身邊的特助周靜。

    周靜是何向恆分派給他的助理,負責指導和安排他平時工作的事宜。說是和普通員工一樣,其實還是有一些不同。

    周靜行事果斷,作風穩重,給何知禮帶來了不少幫助。

    周靜看了一眼日程說:「下午四點半有一場董事會會議,董事長要求您去旁聽學習。」

    何知禮看了眼手錶,下午4:01,他揉了揉眉心,還可以休息半個小時。

    「會議有什麼內容?」他問。

    「總共兩件事,何氏集團旗下產業的分立和項目部經理的推選。」周助理條分縷析,「董事長說您可以發表意見,他回來後會看會議記錄。」

    「會議記錄?」何知禮睜開眼睛,問:「他不參加?」

    周助理說:「威爾遜夫婦從法國趕來,董事長正在陪他們用餐。」

    何知禮重新閉上眼睛,不予置評。

    然而周助理又說了一句話,讓他猛然坐起----

    「威爾遜夫人對中國花道很感興趣,用完餐後,應該會再去樓下的插花班看一看,預計下午六點回來。」

    他推開椅子,抓起椅背搭著的外套,往公司樓下走去。

    *

    路渺渺本身對花道並無太大興趣,之所以來這裡,全是為了迎合路貞的意思。

    然而上了一節課以後,卻發現不如想像的那麼枯燥。

    這裡環境優雅,舒心怡人,講課老師也嫻靜涵雅,耐心細緻,一點一點地教她們剪枝、折枝,並鼓勵她們有自己的創新。

    班上學生不多,只有三個,另外兩個是比她稍微年長的女性。

    大概是上課的時間比她長,手法比她嫻熟,也更得心應手。

    老師就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時不時指點她的問題。

    好在路渺渺也聰明,坐在位上,不一會兒就設計出屬於自己的作品。

    她有些喜歡這樣的手工,下了課以後也不走,在教室逗留了好一會兒,才抱著自己的花瓶離去。

    插畫室旁邊是一家裝潢雅致的西餐廳,這時候不屬於用餐時間,餐廳里的客人不多,中間的三角鋼琴後面坐著一名演奏者,靜靜地彈琴。

    路渺渺看著裡面,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那時她上初中,女孩子一生最叛逆的時期,和媽媽的關係比現在僵硬一百倍。

    她不願意回家,面對媽媽沒完沒了的逼迫,於是每天放學後就跟著外公到處亂跑。

    路老爺子要談生意,甩不開她,只好把她帶在身邊。他在恆遠大廈頂樓談判,她就坐在樓下這間西餐廳里,點一杯奶茶,攤開作業本,一口氣能坐好幾個小時。

    有時作業寫完了,實在沒事幹,她就和餐廳里的人商量,能不能用他們的鋼琴彈琴。

    這裡的人也好說話,一開始見她年紀小,不好意思拒絕,後來聽她彈了以後,才對她另眼相看。

    她能從李斯特的《鍾》彈到《dona dona》,從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彈到《熱情》奏鳴曲,一口氣彈好幾首不重樣的曲子。

    那時候店裡的人都希望她放了學過去,因為只要有她在,餐廳里的生意就會變好。

    直到有一天,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停在她跟前,禮貌而內斂地問:

    「可以請你喝一杯果汁嗎?」

    ……

    想到這裡,路渺渺及時抽回思緒,準備走過這家西餐廳。

    裡面正好有人出來,侍者彬彬有禮地打開門,說道:「期待您再次光臨……」

    深色的玻璃後面,是三個人的身影。

    他們走出門外,路渺渺還未看清是什麼模樣,就被人從後面緊緊握住了手臂,往後方帶去。

    身後是一堵牆,他用手臂護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撐著一側牆壁,高大的身軀將她嚴嚴實實護在懷裡,不給他人留一絲覬覦的餘地。

    他垂眸看著她,瞳仁烏沉,目不轉睛。

    身後有人認出,詫異地問:「咦,這不是貴公司的小何總嗎?」

    第10章 插pter 10

    身前的人把她藏在牆壁與身體之間,胸膛寬敞,手臂規矩,仿佛築了一道穩固的城牆,將她與外世隔離。

    路渺渺仰起頭,恰好對上他烏沉沉的眼睛。

    他也在看她,微微俯身。

    「小何總怎麼會在這裡?好久不見,那是你的女孩嗎?」身後那個生澀熱情的聲音仍在繼續,追著他問,「太巧了,何總也在,我們一會要去隔壁的插花室,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何知禮虛摟著路渺渺的腰肢,挺直的背脊向下低了低,「不用了。」他說:「感謝您的邀請,但我的女孩不喜歡插花。」

    威爾遜先生毫不介意,誠心祝福:「那真是太遺憾了,祝你和你的女孩相處愉快。」

    何知禮禮貌回應,卻仍未鬆開路渺渺的身體,仿佛希望永遠將她這樣藏著,誰都不能窺覷。

    挺拔的男人壓著的纖細靈秀的女孩,身軀相疊,從背後看來,無比親密。

    可惜看不到女孩的正臉,只能看到她輕輕抓著男人腰身的手指,纖長瑩白,每一瓣指甲都透著潤潤的粉,修剪得乾淨整齊。

    何向恆站在威爾遜夫婦身旁,看著自己的兒子與另一個女孩親熱,倒是沒有生氣,說:「什麼時候交的女朋友?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何知禮手肘撐著牆壁,「未來交的。我在追她,還沒有成功。」

    「是嗎。」何向恆笑,英俊的眉目舒展,與何知禮有七分相似。只是較之年輕人的孤高與不羈,多了幾分成熟與內斂。「那等你什麼時候成功了,帶回家裡,讓我和你媽媽看看。」

    「沒問題。」他說,聲音很慢,「希望到時候你們不會反對。」

    時間差不多了,何向恆看了一眼手錶,準備和威爾遜夫婦一起去隔壁插花室,臨走時對他說:「你追女孩子我沒有意見,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要因此耽誤了工作,否則我會扣你的工資。」

    ……

    所有人走後,路渺渺推開何知禮的身體,烏潤的眼睛斜斜看他,好整以暇:「學長什麼時候追的我,我怎麼不知道?」

    何知禮鬆開她,雙手緩慢地插|進口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未來追過。」

    「那太好了,看來學長未來的眼光沒有問題。」路渺渺彎著嘴角,說:「不過,我很好奇,如果學長追到的話真的會把我帶回去見你的父母嗎?」

    何知禮微微一頓,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剛才只是隨口一答,怎麼可能把她帶回家?

    「我猜不會。」路渺渺自問自答,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學長連讓我和你爸爸碰面都不敢,怎麼可能會把我帶回家?」

    她歪頭看他,充滿求知,「學長能不能告訴我,你這麼不希望我和你爸爸見面,當初究竟看到過什麼?」

    女孩仰望他的眼神烏黑清亮,分明不諳世事,偏偏狡猾多情。

    何知禮收回思緒,打開路邊的車門,對她說:「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路渺渺問:「你不打算告訴我嗎?」

    他沒有否認,說:「你最好不要知道。」

    *

    何知禮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一個姓唐,一個姓何,都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雖是門當戶對,但他的母親唐柔與父親何向恆卻沒有感情基礎,哪怕生下了他,依舊形同陌路。

    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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