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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7:11 作者: 草燈大人
過來的人是余啟寒。
他杵著手杖,身上的西裝筆挺,連老花鏡都換了一副墜金絲細框的樣式。
「還不扶我家念念起來?」他責罵身邊沒有眼力見兒的隨從,嘴角勾起,嘲諷意味十足。
兩名魁梧的男人一左一右將余念攙扶到一側的沙發上,還捏住她的下顎,逼迫她喝了兩口水,以防脫水。
冰冷的水灌入衣領,濕濡了前襟,凍得她一個哆嗦。
她的呼吸愈發不暢了,像是一隻瀕死的魚一樣,瞪著無神的圓眼,魚鰓煽動,無力翻身。
余啟寒就坐在她的面前,慈愛地說:「念念怎麼這麼不乖呢?」
余念沒有力氣說話,她閉目養神。
「如果你爸爸當年再乖一點,我怎麼可能痛下殺手呢?他可是我的親弟弟,血濃於水。我就是再怎麼混蛋,也不可能殺他啊。」
余念冷笑:「你已經殺了他。」
「啊,人老了,事情都忘了。我是殺了他,可那也是沒辦法。我不想殺他,他就要殺我,我可是他親哥哥,打娘胎里一塊兒出來的親哥哥,他就這麼對我?念念,你說說,你爸還是人嗎?有這樣幫著外人打家裡人的嗎?」
「所以你販毒就是對的?你用販毒掙來的錢置辦產業就是對的?別說的那麼好聽了,你都不配提到我爸!」余念說了一長句話,氣喘吁吁地捂住了脖頸,裡頭如刀割一般的疼。
「念念,你知道大伯最討厭哪種人嗎?就是你這種,死到臨頭還要爭口舌之利。你本來求求我,我就會讓你活下去。但現在晚了,太遲了,你手上有的證據,早就被我銷毀了,」他嘆了一口氣,「我給過你機會,在車上的時候,只要你和我坦白一切。看在你爸的份上,我也會留下你,這是出於我愧疚的恩賜,但你偏偏不服輸,像是吸血蛭一樣,爬在人腿上就不肯下來,非要吸一點精血才肯罷休。」
「我本來就是為我爸報仇的,想我服軟,你還不如殺了我。何況,我了解你,就算我服軟,也不過是滿足你某種隱秘的癖好,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威脅到你的人,從我爸的死,我就看出來了。你以為我輸了嗎?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余念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會沒有任何埋伏嗎?就這樣獨自過來送死?余啟寒,你是不是當我傻?」
余啟寒眯起眼睛,不太相信她的話,但很明顯,他也有些警惕,咬著字眼,一字一句說道:「不要虛張聲勢,我最討厭你這種人。想死得痛苦一點,你就繼續。這裡都是我的人,絕對不可能被人查到,你在拖延時間,你在嚇唬我。這樣的伎倆,我怎麼可能……」
余念打斷他的話,「你先別急,聽我說。」
她坐直了身子,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能讓人信服,她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冥冥之中,她總有預感,會有人來救她。
她的英雄,會來救她。
余念啟唇,繼續道:「你好好想想,我爸要是真有關於你犯罪的證據,何必兜那麼大的圈子,留給我?如果我真的查到什麼,會不交給警方,還傻乎乎地跑到你這裡來,就為了被你劫持?別逗了,我可不傻。我這叫瓮中捉鱉,這外面,都是我的人,不信你出去打探一下。余啟寒,你現在是四面楚歌,中了埋伏了,還不自知。」
她在說謊,但身為測謊師,想要避免一些說謊誤區,讓自己的謊言看起來真實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余念在賭,賭賀顏究竟是不是好人,賭沈薄對她的了解。
余啟寒臉上的笑意斂去,他動搖了,疑神疑鬼地環顧四周,最終回頭,將槍打開保險,上膛,抵在她的額頭:「別想騙我。」
余念的手心都是汗,粘稠的質感讓她更加焦慮不安。她的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擠爆她的胸腔。
該怎麼辦?
這隻老狐狸不信邪,估計是死定了。
余念依舊是笑臉相迎,說:「我勸你別殺我,留著我還能當人質,到時候就有資本和警方談判。殺了我,你可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更何況,我的船馬上要來了,會有人接應我離開。之後,殺了你再拋屍海里,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知道?念念怎麼還學不乖呢?我都教了你這麼多次,什麼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那你就殺吧,殺人了,警方可有理由當場擊斃你了。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畢竟你是我大伯,我還不想就這樣看著你死。我要你承認所有的罪證,在牢獄裡反省自己的一生,守著出獄的希望,哦不,是沒有希望,無期徒刑是至少的吧?然後,你就眼睜睜看著自己坐穿牢底,老去,死去。」
余啟寒似被震懾住了,畢竟走到這一步,誰不會擔驚受怕呢?
他做了這麼多的惡事,總該輪到天來收了。
「你別想騙我。」
「我沒在騙你!」余念惡狠狠地道,「我沒必要騙一條死到臨頭的可憐蟲。」
余啟寒深吸一口氣,他將槍抵在余念的額頭上,作勢要扣動扳機,將她殺死。
余念絕望地閉上眼睛,感受著那槍口裡咔咔運轉的機械聲,不自覺幻想著黑沉沉的槍口裡會飛躍出一枚子彈,貫穿她的腦殼……
余啟寒還是做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信余念,不信自己千辛萬苦創造的一切毀於一旦,他不甘,並且自負,認為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窗外有人影流竄。
恍惚之間,幾道白光掃過,在剔透的玻璃上打下波光粼粼的虛影。是有人持著槍械與探照燈闖入,外面的人皆數被制服,隔著那強烈的光線,也不難看出,的確是警方的人來了。
余念這一把賭對了,賀顏的確是在偽裝,她裝作被控制的樣子,聽命於余啟寒,又把余念暴露給他,就為了達到逮捕計劃的目的。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手上的手錶應該就有裝GPS的信號發射裝置,這樣警方才能跟蹤余啟寒,挖到他的老巢來。
只是她還是被利用了,正如沈薄所說,她現在深陷漩渦的中心,是誘餌,也是以身涉險。
他一直想要保護她。
沈薄……
余念呢喃細語,額頭上的緊繃感卻越來越強烈,是手足無措的余啟寒在擺布她,企圖將她當做人質,藉以要挾警方。
余念覺得他可悲,嘆了一口氣,說:「還是自首吧,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絕對不可能就這樣輸了,他們怎麼找到的,怎麼可能?」
「正是因為你太在乎名譽與金錢,生性多疑,又做事謹慎,這才被警方找到空子,用賀顏來利用你。實話告訴你吧,警方早就掌握你洗錢的罪證,他們潛伏了二十年,終於挖到核心了。現在的警察,就像是瘋狗,一旦咬住你了,不咬下一塊肉之前絕不可能放手。我也只是一個誘餌,就為了引你出洞而已。換句話說,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們要的是你,我的生死也不是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