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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4:49 作者: 似黛
    何暮光無意間提起的《朝歌》讓何數的心緊了緊,指甲陷入肉里。

    「這樣吧,」何暮光從沙發上蹦起來,「既然你沒事,我給你演一段《朝歌》里的,怎麼樣?」

    何數沒來得及說什麼,何暮光已經站在客廳的空地上,再一轉身,他身上便多了些風流的意味,和平時的故作不同,而是將奢靡艷艷都爛到了骨子裡,用千百年積蓄堆起一副皮囊。

    他近乎於輕佻的抬了抬下巴,「四哥來啦,」對方似乎說了些什麼,惹得他低低地笑出聲來,「皇兄又問我怎麼沒上朝了?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整個鎬京,一個賢王一個閒王就夠了,你幫著皇兄守著著千里錦繡萬里河山,我劉煜守著自己這一尺三寸美酒紅顏,倒也是海晏河清,人得其所的大好風光。」

    何數知道這一段,這是《朝歌》中劉煜第一次出現,輕袍緩帶衣衫不整的呆在畫樓中飲酒作樂,對著前來規勸的人言笑晏晏,當真是「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但下一秒,他卻直接坐在了地上,左手搭在豎著的那條腿上,右手隨意的晃著,閉著眼睛哼著一曲江南小調。小調悠悠蕩蕩,又忽地戛然而止。

    他眉峰一挑眉眼便桀驁起來,說話的語氣倒是舒緩的,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更顯詭譎的森然――「高大人這是說哪裡話,當年若不是您力排眾議,保我登上這九五至尊,恐怕我到如今還在煙花巷裡鬥蛐蛐,嚷嚷著要娶一個風塵女子為妻。」說道這裡他又笑了一聲,帶著些回憶過往的恍惚姿態。「要真是那樣,似乎也不錯……」

    他從地上爬起來,姿態有些踉蹌,但很快又站穩,微微抬起的下頷帶著驕傲的意味,眉眼間像是籠著一層霜。他的聲音比剛才更輕了些,猶如鬼魅的嘆息,死亡的呼聲,總之是藏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道:「高大人,你說,寡人該怎樣獎勵你?」

    這一段完畢,他又一次轉過身去,連背影都帶著上位者才有的強勢,雍容華貴,讓人有些不喜,仿佛透著那背影都能感覺到一條布滿著鮮血白骨的繁華路,明明滿是腥臭的氣味,卻偏偏被其上的珠羅翡翠掩蓋著。

    「本朝不殺言官,寡人殺了;商賈子弟不能科舉,寡人破了;後宮女子需的家世清白,寡人納了青樓的名妓做嬪妃;宮內準時熄燈,寡人讓它燈火通明歡歌滿日……如此,你還要跟寡人提什麼舊例故事?你是忘了高家那流血漂櫓的三百六十七口吧?」

    劉煜說到這裡冷笑了一聲,無端銳利的像是金戈鐵馬交錯。

    忽然有個聲音接上,清朗的聲音響起,「臣沒有忘,然為人君而無諫臣則失正。古者諫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無不得諫者。漢興以來,始置官。夫以天下之政,四海之眾,得失利病,萃於一官使言之,其為任亦重矣。居是官者,當志其大,舍其細;先其急,後其緩;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彼汲汲於名者,猶汲汲於利也,其間相去何遠哉?」

    何數也不知道自己怎樣想的。他只是覺得此刻的何暮光耀眼的有些過分,就算穿著一身綠色的小鱷魚睡衣,背上還有黃色的角一直延展到帽子上,身後拖著一條尾巴,背景也是亂七八糟的紙張雜物,他卻分散不了半絲注意力,並且很自然的接上了台詞。

    劉煜聽到這個聲音更是一笑,他緩緩的轉過身來,一步一步的向著年輕的臣子邁進,放低身態俯就身姿,手指划過對方微涼的臉頰轉而捏著下巴,逼著低眉順眼的臣子和他對視,目光銳利的如同鋒刃好似毒蛇――

    「諫官?官人聽說諫官多以死明志以證清白正直,要不然你今個兒,也試試?」

    他臉上的笑意明正卻又扭曲,隨著著聲音一起,給了何數極大的壓迫感和陌生感,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彎腰俯視著他的人忽然間收回目光,放下手搭上他的肩膀驚訝地道:「誒,沒想到有一天和教授竟然可以幫我一起對戲,要不要考慮進軍影視圈呀?我肯定讓星光給你簽最好的合同,七三分成的那種。」

    「不了。」何數拒絕。

    「別呀,」何暮光一邊笑一邊往後退,「我們圈子就需要你這樣的新鮮血……」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踩到了什麼不明物體,整個人向後倒去,不過幸好有一隻手及時攔住了他的腰,卻又被他的衝擊力帶著齊齊倒在了沙發上。

    注釋君:

    「為人君而無諫臣則失正」出自《孔子家語子路初見》。

    「古者諫無官,自公卿大夫,至於工商,無不得諫者……彼汲汲於名者,猶汲汲於利也,其間相去何遠哉?」出自司馬光在遷 起居舍人時,就是同知諫院時寫的《諫院題名記》。

    聽說不知言不由衷

    第二十章

    何暮光話還沒說完就踩到了什麼不明物體,整個人向後倒去,不過幸好有一隻手及時攔住了他的腰,卻又被他的衝擊力帶著齊齊倒在了沙發上。何暮光整個人撲倒在何數的身上,和對方的鼻尖只剩下細微的距離,嗅得見對方的木香。他們呼吸密切可聞,差一點就能親到一起。

    姿態還是有些曖昧的。

    何暮光這樣想,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在心裡又一遍告訴自己知足常樂地道理,匆忙打算從對方身上爬起,卻感覺扣在他腰上的那隻手似乎有些緊。可當他剛有了這個想法那隻手就不著痕跡地鬆開,好像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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