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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4:49 作者: 似黛
在敬酒的時候接過何數的酒,在對方說送他的時候跟著離去,在車上給張勝打電話,一再強調自己和鄧琳娜毫無關係,在何數說出去他家時立刻同意……
他明明是那麼那麼想要靠近這個人,明明已經這般主動,卻偏偏告訴自己已經放下了,告訴自己他已經不需要任何人,然後裝出一副被動的,被迫的,無奈的,不得不的姿態來對待過往,來對待何數。又想當□□又要立牌坊,說的應該就是他這種人。
「何暮光,」他看著鏡子中被水霧侵襲的人臉,一字一頓地無聲開口道,「你真賤。」
何暮光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何數正坐在電腦前,目光閃爍著從對方身上飛快地划過,仿佛不曾於白皙微紅的皮膚,精緻挺闊的鎖骨,潮濕著貼在臉上的發以及裸露在浴衣之外線條流暢的雙腿上停留半分。
「你還沒有睡?」
「嗯,時差還沒有倒過來,把這些數據整理完再說。」
不知為何,他覺得何數的語氣有些冷,脫口而出道:「是關於查爾斯徳猜想證明的嗎?」
何數這才轉過來看他,神情莫名,「我以為你不關注這些。」
何暮光笑,「你……你那段時間名聲很響,中央的新聞都報導了,我自然也看見了。現在可有一群年輕人都把你當做偶像。」何暮光說的是真的,除了那些沉迷於數學的人之外,還有一堆女孩子被何數身上的那種高知的氣息和清俊的眉眼迷得要死,過了幾個月還在微博上活躍著。
何數盯著何暮光,半晌沒有說話,這樣的目光讓何暮光有些緊張,剛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對方勾起嘴角笑了笑,他的眼鏡早已摘下,所以可以看到眼尾處暈染出的暗色的光暈,襯著珠光色的肌理明澈安靜,他好聽的聲線自信地道:「很快,它就要榮升為查爾斯徳定理了。」
「要是這樣的話,你肯定能拿到今年十月份的菲爾茲獎,現在四十歲以下的數學家里應該沒有人比你取得的成就更大的了。」
何數笑意更甚,連帶著眼中都盛著溫情,連帶著些許促黠。「菲爾茲獎?暮光,原本每年八月份頒布的菲爾茲獎今年延遲了兩個月,這件事情,你也在新聞中看到了?」
「……」何暮光同學再一次自爆,表示自己此刻真的不想講話。
何數合上電腦,覺得此刻有些事情比整理數據更重要,一字一句,跟相信自己的研究一樣篤定,完全運用了等價交換的原則――「暮光,你在乎我,就像是我在乎你一樣。」他並沒有給何暮光說話的機會,而是選擇採取等價交換的原則剖析自己,將籌碼拱手相讓,「我們沒必要被這些年的時光困住,這根本不值得。初中,高中,大學,我們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和羈絆,不應該就這樣磨滅掉而僅僅維持著看似親近實則無關緊要的同學關係。」
他根本不懂。
何暮光想著。
何數以為他們是多年不見導致的生疏和隔閡,可是他從來不是因為這些。他對面這個人,溫和善良,將他視作重要的朋友,兄弟,忽視那件事情假裝它沒發生,卻不清楚他以為的好友對他究竟懷抱著怎樣尖銳的占有欲,怎樣過界的情感。
可惜他偏偏不忍心,他不捨得打破此刻的溫暖款意,他渴求了這麼多年都不敢忘了的溫情一旦再次沾染讓他連一個抗拒的動作都做不出。
他聽到自己這麼說,「確實不值得,何數,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怎麼能因為這些小事耽擱了。」
何數拿起一旁的毛巾將落在何暮光肩上的水漬擦掉,然後將毛巾蓋在對方頭上,「吹風機在哪兒你知道,我先去睡了,你把頭髮吹乾再睡。」
何暮光握住那毛巾,點了點頭。「嗯。」
室內溫度不低,他也沒有開空調,吹風機應該放在左邊床頭櫃的第二層抽屜里,可他也懶得去取。手機已經靜音,打過來的電話紛紛轉化為未接來電。他坐在床邊――並沒有睡,清醒得有些過分――用手撐在被子上,腳趾在地毯上胡亂地劃拉。
「因說自欺欺人;曰:『欺人也是自欺;此又是自欺之甚者。』」,我們掩耳島簀,掩目捕雀,粉飾太平而又曲意回護,卻不知道不承認動機本身,就是一種最為強烈的動機。
翌日清晨。
「我的哥啊,我給你打了十六個電話了,你終於肯接了。」
小助理,周故的聲音響起刺的房間內的何暮光瞬間清醒,「現在怎麼樣了?」
「呆了一晚上,走了,我覺得狗仔也挺慘的。」
「那你去跟他們講些事情,他們就可以去交差了。」
「別呀,」周故找到表忠心的機會,立刻道,「何哥,我怎麼可能背叛你呢?你對我這麼好。不過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還在岳城待不待?」
「這些不能影響我的計劃。不過飛機票要換時間了。」
「哦,好。那你現在在哪兒?我開車去找你。」
「我在朋友家,你不用管我了,自己玩兒去吧。」
「也行。」周故飛快地回答,生怕何暮光改變主意。何暮光覺得自家助理的反應著實有趣,深切落實了把握機遇以量變促進質變的哲學理念。
洗漱完畢之後,何暮光就看到了已經擺在桌子上的三明治和煎蛋,拉開椅子坐下,驚訝地道:「上仙,沒想到你竟然開始食人間煙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