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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0:50 作者: 九斛珠
屋門被人掀開,青梅轉頭便見賀子蓮陪著喜娘走了進來,笑嘻嘻的坐在她的身邊,「快來梳妝,迎親的隊伍午後就來了。」她的氣色自打上京後好了不少,這會兒聘聘婷婷的,倒也是個婀娜的少女了。
青梅原本情緒緊張,見了賀子蓮便仿佛看到救星,心裡瞬時安定了不少。後面喜娘跟上來,笑道:「東西都置備齊全了,我這就給小娘子梳妝。」她的後面還跟著兩個小丫鬟做幫手。
細細的傅粉描眉,再給雙唇塗上胭脂,喜娘做得很用心,而後便是繁瑣的梳頭挽發。這時節許氏也被請了進來,因青梅的娘親早已亡故,梳發的事情就由這個奶娘代勞。許氏口臉色滿是笑容,然而說著吉利的話語時,眼中卻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當年她從徐珠手中接過才剛三歲的青梅時,根本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那些年東躲西藏流落他鄉,原本的千金小姐淪入塵泥,還要為生計操勞,許氏本以為活著就是萬幸,哪裡會想到君離的出現呢?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終於也找到遇到了一個人,對她珍而重之。
許氏心裡又是激動又是酸澀,叮囑道:「王爺待你用心,往後你也要好好待他。」青梅應聲稱是,瞧著許氏的眼淚時鼻子裡也是酸酸的,卻還是笑著安慰,伸手去幫她抹淚,「娘應該高興才對呀。」
「高興,高興!」許氏將象牙梳交給喜娘,站在旁邊看她挽發。齊額的劉海被梳了起來,後面的青絲在腦後堆挽成髻,已是少婦的端婉模樣。再也不是垂髫布衣的孩童,不是軟語撒嬌的少女,往後為人.妻為人母,會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想著想著,念及青梅早逝的母親,不由又是一陣感慨。
青梅端坐在鏡前,瞧著對面的女子云鬢堆疊,耳邊明珠低垂,有種陌生的驚艷感覺。她尋常打扮得簡單,衣衫簡單不施脂粉,頂多也是清麗玲瓏。在客居顧府的時候她頭一次穿了華貴的衣著並以珍珠翡翠裝飾,當時也曾驚艷了一些人,不過那畢竟是姑娘家的打扮,雖追求明麗,畢竟也有限。
這回卻是徹徹底底的不同了。
盤起的髮髻里嵌著許多一模一樣的珍珠,大婚之日求喜慶,脂粉用得多,唇上的顏色都要比平實鮮艷許多。往常垂著劉海是嬌俏少女的模樣,這會兒額頭光潔,加之柳眉星眼,平添婉媚風情。
喜娘幫她穿上嫁衣,朱紅的嫁衣上金鳳盤飛,配著綴滿流蘇的霞帔,藏起她的玲瓏身段。鳳冠是王府尋能工巧匠打造出來的,精緻華美,璀璨奪目,正中的紅色寶石鑲作梅花模樣,金鳳口中的細珠顫巍巍的搖晃,似乎能讓人心顫。這鳳冠戴在頭上固然是沉甸甸的,卻愈發顯得那張臉明麗惑人。
喜娘見多了新娘子,雖也覺得青梅這裝束明艷逼人,卻也只是感嘆幾句罷了。倒是旁邊的許氏和賀子蓮,素來看到的都是青梅的家常打扮,陡然端出這陣勢來,其艷麗華貴叫她們驚嘆。
「青梅姐姐……」賀子蓮站在她的身邊,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英王要見了你這模樣,恐怕就想把你藏起來了,免得別人把你搶走。」
「噯喲喲,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什麼藏嬌,說得就是了!」喜娘也是喜笑顏開,她親手打理出來的新娘子,能叫旁人讚嘆,亦可見她的手藝。
賀子蓮在旁邊捂著嘴笑,「那是叫金屋藏嬌吧。」說著便眼含打趣的看向青梅,見她比了個嘴型,說的是「不學好!」賀子蓮只管笑,旁邊許氏又是高興又是不舍,細心的幫青梅打理著衣角裙擺,喜娘便在旁笑道:「夫人且歇歇吧,再好的姑娘都得嫁人,往後啊,多回來瞧瞧也就是了。」
青梅曉得許氏的不舍,便也笑吟吟的道:「咱們都在京城裡,英王說以後我還能打理酒館,當然會常往這裡來,娘不必傷心的。」
「我是高興!」許氏重複,這會兒她心緒激動,說來說去都是「高興」二字,雖說是拙於言辭,卻能叫人感知她的心意。
喜娘見得大功告成,出去外面瞧一瞧日頭,回屋笑道:「隱約能聽見鼓樂了,想是英王已經派人過來了,姑娘就準備著吧?」
許氏聽見這話就站起身來,認真看了一遍沒什麼落下的,這才同喜娘一起為青梅蓋了蓋頭。
紅色落下遮住視線,眼前只剩下晃動的細珠流蘇和艷紅的蓋頭,屋門雖然禁緊閉,卻也能聽見外面鼓樂喧譁漸漸臨近。
她的心跳忽然快樂起來。
這就要嫁人了麼?出了院門步入喜轎,她將為人婦。往後的生活里會有人陪在床邊枕畔,會纏綿繾綣,也會有不愉快,她的心緒或多或少的會被他帶著。心裡添了一道羈絆,那個明朗絕艷的男子,竟然就這樣成了她的夫君。
青梅低頭瞧著指尖的丹寇,是和嫁衣同樣的顏色。因常年和酒具打交道,指尖不可避免的有些微繭子,她微微蜷縮手指,想起與君離十指交握。
詩里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初賀子墨同她講解的時候她不大明白,只覺得兩個人牽著手走到老有什麼意思呢,不會很無趣麼?後來經賀子墨的典故才漸漸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指,卻也覺得那只是流淌在遙遠詩詞和故事裡的美好。
而今陡然到了及笄年華,情竇萌生時羞怯而愉悅,披上嫁衣時卻倏忽覺得心裡有了細微的變化。時光漫長,卻也匆匆,過去只有親人相伴,而今又多了一樣溫暖人心的情愫,她可以和君離相依相伴,共同去做喜歡的事情。她會為他而喜,他能為她而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