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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0:50 作者: 九斛珠
許懷遠雖不知此人到底是何官職,但對他心存敬畏,目光始終隨著那支硃筆游移。青梅倒漸漸放鬆了下來,四下打量這屋子,自然是滿滿的筆墨字畫,唯一與這文墨氣息不符的,就是角落裡的幾個酒葫蘆。
她心中正自好奇,便聽輕微的腳步聲靠近,門口人影一閃,便見賀子墨長身而入。
見了是她們姐弟倆,賀子墨眼中掠過一道亮光,卻還是走到那男子跟前,恭敬行禮道:「伍博士。」
伍博士將他看了一眼,便頷首微笑道:「這次文章做得很好,昨天大小孟翰林來時看過,都讚不絕口。」說著便指了指青梅姐弟,「去吧。」賀子墨便即告退,向青梅姐弟招招手,示意他們出來說話。
國子監中寬闊疏朗,賀子墨領他們走到安靜的老槐樹下。正是秋風裊裊時,槐樹的綠葉枝椏之間綻開一串串紅白的槐花,細碎可愛的花朵綴滿枝頭,素雅的香氣四散瀰漫。
賀子墨在槐花下站定,罕見地露出驚喜神色:「你們怎麼上京了?許伯母也來了麼?」
「我想到京城開個酒館,就來啦,正好讓懷遠尋個好的書院讀書。」青梅久不曾被賀子墨訓導,便少了幾分早先的畏懼之心,說話時也活潑靈動起來。
賀子墨點頭道:「若在京城中開個果子酒館,確實不錯。都安頓好了?」
「還沒安頓呢,母親想著既然賀伯母和蓮兒也在這裡,不如兩家住得近些,所以讓我和懷遠來尋先生,不知先生家附近是否有空的院落?」
「咱們住在崇仁坊里,應該有閒置的院落。」賀子墨微微一笑,「懷遠又長個子了,可尋了合適的書院麼?」
許懷遠便答道:「還沒有。到時候恐怕又要麻煩賀先生。」面對這位名躁宛城的才子,他的臉色有些靦腆。
「應當的。」賀子墨的目光在青梅發間的細簪流蘇上停了會兒。國子監中空靜少人,有幾片槐花隨風飄落在青梅漆黑柔亮的發間,仿佛離別那日,院門前的紫藤花打著旋兒落在她肩頭髮梢,柔軟地觸動心扉。
他微微出神,便聽青梅道:「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先生了吧?」賀子墨便點頭答應,將他們送到了國子監門外。
回去後許氏便帶了青梅姐弟前往崇仁坊,略一打聽,輕易便尋到了賀子墨家門口。賀子蓮開門見了是她們,怔了片刻後便即歡快向內喊道:「娘,你快來看,是誰來啦!」說著向許氏問好,又同許懷遠打過招呼,便拉著青梅的手噓寒問暖,眼圈兒漸漸紅了。
青梅原本還是歡喜雀躍的心情,見她如此,不知怎的也有些鼻酸眼澀,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的高興,握緊了賀子蓮的手,入內給賀夫人問安。
兩家再一次先後遷居,又都遷到了京城,自是感嘆緣分神奇。敘舊問暖之後,賀夫人便帶他們打聽了一圈,最終租下了賀家斜對門的一處院落,兩家相距不過百步。
賀夫人順便也將幾位街坊簡單介紹給了他們,左邊的一家姓李,兩夫妻帶著三個孩子,也是租住。右邊的人家是做生意的,花了銀子買下院落,裡面裝飾得倒也有趣。
青梅昨天住宿吃飯時已感嘆過京城物價之貴,此時聽了那院落的高昂租金時倒也不那麼驚訝了——
宛城的那套院子地處熱鬧的長安街,前面有鋪子可以做生意,後院還有個極大的酒窖,另有住人的屋子並廚房,每月租金是六兩銀子。而今的院子離街市並不算近,附近只有零星幾家窄小門面的鋪子,只賣些常見的零嘴果點,院子裡三間屋子,廚房比先前窄小些,租金卻要五兩銀子!
青梅付過租金,送走了賀子蓮母女,許氏便在屋裡嘖嘖感嘆:「照這個價錢,咱們那點積蓄根本經不起折騰,虧得不用在這住太久。」
「娘你別擔心嘛。」青梅伶俐地算起了帳,「每月五兩,一年就算六十兩。懷遠尋個書院讀書,每月二兩盡夠了吧?再加上日常的開銷,咱們三個就算住一整年,也不過一百多兩銀子。等咱們開了酒館做好生意,可不就轉過來了?」
「哪有那麼容易,何況十月就得去顧府。」許氏雖是嘴上否認,倒也放下心來——
梅子酒館在宛城開張的時間不算短,攢了這幾年,除了院裡那些家當和滿窖的美酒帶不走,他們身上還是有一千多兩銀子,雖算不上很多,想開酒館時卻也不至於捉襟見肘。
青梅算得興頭上來,繼續道:「按這價錢,買個鋪面恐怕開銷會很大。如果租個臨街的鋪面,每月恐怕得有十五六兩銀子,再雇兩個人幫忙,一年二百多兩。再算上買酒缸和果子的錢……」
許氏在旁聽了,不由笑著打斷她:「安分些吧,還沒見過顧夫人,你就打起了開酒館的主意?咱們剛到京城,還是先安頓下來再說。」
「我明白。」青梅蹭在許氏身邊,「過段時間我到京城的各酒館轉轉,看看他們賣酒賣得如何吧?回頭等咱們開了酒館,心裡好歹也有個數。」她眼珠子轉了轉,終究還是有些擔心,「我就是怕姨母不許我開酒館。」
雖說杞國並無士農工商的等級之分,可顧夫人身居高位,不管當年的婚約會是否作數,終究不會喜歡她拋頭露面地去招呼各色客人吧?
青梅雖不喜歡顧夫人,但那畢竟是母親的親姐姐,許氏說當年姐妹倆感情甚篤,顧夫人待徐珠是極好的,青梅也不好輕易違逆了她的心意。到時候就算青梅放不下摯愛,執意要開酒館,恐怕也只能躲在後院釀酒,鋪面的事還得委於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