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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0:50 作者: 九斛珠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青梅便又抬頭道:「那麼賀先生,你為何要用江山圖換玉煙淚呢?」江山圖是賀含章拿心血性命所作,玉煙淚是祖氏夫婦的血淚,都是極珍貴的東西。

    「我的祖父曾是宮廷畫師,和祖家有過交情。」賀子墨眸中墨色深濃,「祖父畢生所願,便是求一方玉煙淚。」

    玉煙淚世間唯有五方,就算從宮中流傳出去,也必是流入高官貴戚手中,畫師自是無從獲取。不過魏離他能取得玉煙淚……青梅心中忽然一動,要麼他是皇親國戚,要麼他的父親得是很大的官吧!

    這麼心思驟轉,青梅心裡壓了這故事和對魏離的疑惑,倒不知道說什麼了。

    賀子墨坐了片刻,漸漸恢復了情緒,便執起戒尺敲了敲桌面:「魏離這人來頭不小,你可要當心,皇帝不是好東西這種話,可千萬別再說了。」

    青梅點了點頭,便送他回去了。

    因天氣漸漸轉暖,酒館的生意愈發紅火了起來,有時候長生忙不過來,青梅便去鋪子裡幫忙。她依舊伶牙俐齒地招呼著客人,然而當客人離去暫時安靜時,目光掃過空蕩的角落,心中竟會有種莫名的期待。

    魏離說他半月即回,青梅在心裡默默的算,還差五天……四天……三天……可是半月的期限都已經過了,魏離還是沒來。

    青梅有些失落,卻也沒泄氣——魏離還說過慢則一月呢!想必是路上耽擱了,要不就是玉煙淚太難得,所以費時間。

    咦,不對!青梅猛然回過神來,她這麼盼著魏離回來做什麼?他來到宛城不過是為了那副江山畫,事成後自然會回京城去,就算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她與他不過萍水相逢,如蜻蜓點水乍觸即分,除了漸散的漣漪,別無交集。

    何況他是京城的富貴郎君,而她只是隱身埋名的罪臣之女,若顧夫人履了婚約,她便會成為素未謀面的表哥的妻室。若顧夫人另有打算,她也不過是個市井凡俗的弱女,與他又能有何牽扯?

    青梅嘟嘴將手裡的話本扔在桌上,有些心煩氣躁地走出屋門,便見許氏臂彎里掛著個包袱,正笑吟吟的向她走來:「青梅,過來試試這套衣裳。」

    青梅跟許氏走到屋內,包袱里是一件白錦所制的交領半臂,邊沿處繡著整齊的海棠紅碎花,另外一件是雨過天青色的齊腰襦裙,上面零星撒著細白的茉莉花,軟羅腰帶下還繡有一圈可愛的青青梅子。

    許氏看著青梅穿了這套衣裙,齊額劉海下的雙眸清亮,臉頰粉嫩略帶點肉,瞧著她淺笑時真要愛煞了人。

    目光下挪,乳白色的錦衣襯著嫩白的肌膚,微微的隆起與凹陷勾勒出苗條的身段,那一襲襦裙穿在她身上,端的是清麗無方。

    許氏呆了一呆,驀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她伺候過的那個女子——溫婉清雅,秀麗可人,身著襦裙如同一泓碧色清泉。

    青梅穿了這身衣衫,竟跟她有六七分的相似。不過那人清麗沉默,青梅卻是自小玩鬧慣了,哪怕靜靜站立時也臉帶俏皮,十分可愛,倒像是叮咚跳躍的清澈溪流。

    多少年了啊……許氏忽然出神,那個窈窕女子嫁給了如意夫郎卻遭逢巨變,然後託孤給她。如今那孤兒也出落成了亭亭的少女,她呢,能嫁得如意夫郎麼?

    青梅開心的對著銅鏡看了一遍,裁剪用色乃至細微處的繡花無不合她的心意,便轉過身向許氏甜笑道:「娘,這身衣服真好看!是你挑的麼?」

    「是賀夫人送給你的禮物,她的眼光倒是極好。」許氏回過神來。

    禮物?青梅提起裙擺輕輕跳躍轉圈,恍然道:「對了,明天是四月初八浴佛節,大後天就是我和懷遠的生日了!」姐弟倆年紀不同,生日卻是同一天,青梅近來心神系在旁處,倒忘了這事。

    「是啊,咱們家小青梅都快要到及笄之年了。」許氏不無感慨,含笑道:「你賀伯母這兩天有事,就提前把禮物送來了。娘已給你做了內衫,到時你就穿這套衣裙吧?」

    青梅自然是樂意的,便歡喜道:「娘,明天浴佛節,咱們去城外的碧雲寺進香吧?」

    「就怕碧雲寺明天人多,不如等你們生日時再去進香許願,明天長安寺也有會,會更熱鬧些。」

    青梅歪頭想了想便也答應:「我聽娘的!呀,我要去給懷遠準備禮物。」便將那套衣衫換了下來。因明天會很熱鬧,怕是來買酒的也多,青梅便同長生提前裝了些酒葫蘆放好,免得到時太過忙亂。

    次日清早長生和英子就過來準備,從巳時開始,街上逐漸熱鬧起來,許氏早早去長安寺進了香,便坐鎮櫃檯,由長生和英子來招呼客人。

    許氏看著溫柔慈和,但能流落他鄉後獨立將兩個孩子拉扯大,也是有些本事的。

    她原本是青梅的娘親徐珠的貼身丫鬟,徐珠出嫁後許氏便被放出了府,嫁了個做皮毛生意的商人。那商人家在邊關,許氏跟隨過去居住,竟和徐珠在邊塞的府邸距離不遠。後來商人在從北域運送皮毛的途中被馬匪所害,只留了個遺腹子給許氏。

    當年徐珠死裡逃生,帶著不滿三歲的青梅找上門時,正是許氏懷孕喪夫最困頓的時候。許氏卻毅然應承下徐珠的請求,遣散商鋪,只帶了些隨身的盤纏,懷著孩子帶了青梅千里南下,到冬南郡才安居下來。

    途中奔徙勞累,許氏既要調養身子還要照顧青梅,慢慢將隨身的錢銀花完了。她也不氣餒,憑著手藝繡花去賣,漸漸攢了本錢就開個小生意營生。不過那時孩子尚小,她身邊沒幫手,也只能勉強餬口,待得青梅長大才寬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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