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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10:50 作者: 九斛珠
    賀子墨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心神卻不知飄到了何處,良久才道:「回去告訴魏離,明天我會去酒館找他。」聲音中透著股類似疲倦的情緒,青梅卻琢磨不透那是什麼。

    到得第二天晌午,賀子墨果然來了。青梅請他先在客廳中坐著,便去隔壁的桐花客棧將魏離叫過來,然後自覺地關上屋門,讓他倆單獨談。

    本以為他們會談很久,青梅便到酒窖里轉了一圈,檢看了幾口釀酒的大缸,英子便道:「我聞著這香氣,小掌柜這次釀出來的酒怕比上次的還好呢!」

    青梅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期待,腳步輕快地走出酒窖,想去鋪子裡看看生意。哪知她一走出窖門,就看見魏離正在逗弄小不點兒,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這麼快就談完啦?」青梅有點驚訝,繼而關心結果,「賀先生答應了麼?」

    「答應了!」魏離起身走過來,綻出個笑容輕拍她的肩膀,「還得感謝小青梅仗義相助。」

    青梅覺得他笑起來真好看!不過魏離俯身拍她的肩膀時毫不費力,青梅忽然想像了下自己拍他的肩膀……額,她的身高也才到他的肩頭呢!忽然就有點憂傷。

    繼而想到玉煙淚與江山圖的交換,便問道:「你將玉煙淚給賀先生了麼?」

    「還要回京去取。」

    這一趟來回京城,至少得有半月吧?青梅想了想,心裡隱約有些惜別的情緒,但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就只能道:「那你路上小心,我釀出好酒等你來品。」

    魏離便也道:「快則半月,慢則一月。」而後便欣然出去了,青梅也沒再送他,徑直去許氏房裡陪她說話。

    到了第二天前晌,明知道魏離已經走了,青梅還是忍不住去鋪子裡轉了一圈。長生正在熱情的招呼客人,青梅在帳台後坐了會兒,看角落裡那張桌上空蕩蕩的,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些空落,便又跑去逗弄小不點兒了。

    過了幾天賀子墨來授課,青梅乖乖聽完他講解的課業,末了還是忍不住問道:「先生,什麼是玉煙淚?」

    ☆、第7章 玉煙墨含淚

    賀子墨聽了青梅的疑問,顯然有些驚訝:「魏離沒告訴你什麼是玉煙淚?」

    青梅無辜的搖頭,她內心裡畢竟是有些害怕嚴厲的賀子墨,也不敢太追問,隻眼巴巴的瞧著他。

    賀子墨倒被她看得心裡一軟,隨手拉過旁邊的圈椅坐下,叫收拾筆墨的英子自去院外忙碌,向青梅緩聲道:「玉煙淚的背後,有個沉重的故事——」

    杞國建國後已經有了三四百年的時間,承平得久了,文墨書畫便格外興盛起來,文人畫師們對文房四寶也十分講究,一錠好墨可換千金。

    四五十年前,杞國制墨有四大家,其中姓祖的一支因其世代制墨,勉強躋身四大家之末。後來祖家出了個制墨的奇才,叫做祖念英,他制墨時用料精細,做工出色,所產的一方墨錠質地堅如玉石,又有極好的細紋光澤,墨錠身周似乎縈繞著一層薄淡的赤色煙霧,便起名叫玉煙墨。

    這玉煙墨自打問世就極受追捧,可謂萬金難求,一時間祖念英聲名鵲起,祖家也藉此一躍成為四大家之首。

    可祖念英的玉煙墨大放華彩的同時,也被另一位叫賈道的制墨大家嫉妒。賈道是個朝中高官,輾轉將那方玉煙墨進獻到了皇帝跟前,皇帝對這方墨錠愛不釋手,下旨讓祖念英進貢十方玉煙墨到御前,至於期限,採取了賈道的建議,是兩個月。

    旨意到達祖念英跟前,他登時就傻了。那一方玉煙墨是他費盡心思,用了三個月的時間細細做成,更勿論前期為收集原料而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兩個月間哪能趕出十方玉煙墨?

    然而他一介商賈,除了認命接旨還能怎樣?那賈道又仗著官威,勒令祖念英趕工,否則便要以抗旨的罪名全家抄斬。

    祖念英便忙著四處搜集材料,日夜不停的燒取松煙,再調弄數百種香料摻入其中。到得兩月之期,別說十方墨錠,連一方都未完成,反倒是祖念英嘔心瀝血,在期限的最後一夜累死了。

    皇帝聽了龍顏震怒,下令祖家其他人趕製玉煙墨,否則便要重罰。可這玉煙墨製法繁瑣複雜,又是新出來不久,除了祖念英,祖家旁人哪裡能做得來?

    祖念英的妻子又是傷心又是害怕,便用松枝將丈夫火化,最後骨灰與松煙凝結,她便含淚將其加在墨錠中,晝夜不歇的搗練數萬次後,製成了五方小小的玉煙墨。

    這五方摻了骨灰的墨竟比原先的玉煙墨還要好,皇帝便也赦免了祖家,經此大難後祖家由此退出制墨的行當,這五方玉煙墨便成了絕筆。

    青梅聽到這裡,心裡只覺得壓抑而難受,又想起自己的身世,恨聲道:「當皇帝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歇了歇又道:「可這是玉煙墨呀,玉煙淚又是什麼,難道是用它研出的墨汁?」

    賀子墨搖了搖頭,續道:「這五方墨不止豐肌膩理,隱現的光澤中有渾厚的氣魄,更有個特殊之處,是讓人沒法理解的。每當用它研磨時,未沾水的墨身上會慢慢沁出墨汁,加之墨錠上有赤色煙霧,便如同血淚凝結成滴。所以這幾方墨又換了個名字,叫做玉煙淚。」

    玉煙淚,那是祖念英夫婦的血淚吧……青梅覺得悲傷沉抑,輕聲道:「他們真可憐。」

    賀子墨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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