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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2:08:45 作者: 藍淋
    話才一落音,我的頭「嗡」的一聲就炸了,亦晨呆立當場,也沒了聲音,小辰臉色大變,神色中滿是惶恐,陸風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一個多麽不可挽回的句子,愣在那裡無聲地喘著氣。

    一片連窗外雪花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見的寂靜以後,程老媽媽一步一步挪到了亦晨身前。

    「亦晨,告訴媽,姓陸的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看見亦晨的牙齒拼命地咬著嘴唇,低著頭不說一個字。

    「亦晨你抬起頭來,看著媽回答,姓陸的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亦晨慢慢地把頭抬了起來,黑色的瞳孔在抽搐般的跳動。

    這樣的情形下我沒有半分介入的餘地,只有眼睜睜的看著亦晨在自己母親越來越絕望的詢問下承受煎熬。

    「亦晨,你,你……」

    無聲的沈默已經表明了一切。

    程老媽媽眼睛裡有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那本來還算健康的身子瞬間佝僂了下來,甚至那張本來喜氣洋洋的臉在短短的幾分鍾內迅速蒼老得可怕。

    「媽……」亦晨小小聲的開口,接下來卻不敢再說半個字。我腦子還在飛轉著看能說點什麽做補救,程老媽媽身子一矮,已經頹然倒了過去。

    空氣迅速凍結。

    四個人在凝結成塊的冰冷里呼吸滯竭,相對無聲。

    ANOTHER PARADIZE(十三)

    前些日子還有說有笑鬧鬧騰騰的一個春節因為程老媽媽地病到頓時變得清冷無比。程家兩兄弟輪流把飯端進病房,然後就是紅著眼睛垂著頭,再原樣不變的端回來。

    我自然也沒有理由繼續在程家賴下去,簡簡單單地把衣服收拾了一下,在附近找了間房子暫時住了下來。

    亦晨的眼睛一直都是腫的,從那天開始,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暗淡的瞳孔里全是懊惱,有時候在醫院陪完自己老媽,也會過來看看我,只是大部分時間是耷拉個腦袋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沒有半點平日裡滔滔不絕的模樣。

    「你媽……有沒有好一點!」我端著一碗湯一勺一勺地逼他喝,看著他忽然變得尖尖的下巴滿是心疼。

    小腦袋微微地搖著,鼻子都紅了:「媽她……根本就不肯見我……」

    「誒……」我放下碗,把他的頭摟進懷裡,一遍一遍地輕輕拍著他的脊背,無聲地安慰他,象是在哄一個最脆弱的孩子。

    「不過……」他頓了頓,伸手環住了我的腰:「媽今天見了哥……」

    恩?這個時候忽然把小辰叫過去?似乎是不大合情理,按程老媽媽第一次醒來時只衝著亦晨大罵,而小辰連受訓的資格都沒有情形來看,這時候無論是訓斥還是原諒也應該是從亦晨開始才對。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把埋在我胸口的臉捧了起來,我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亦晨你看,你媽已經肯見你哥了,那怎麽會不見你呢?等幾天,等你媽心情好一點,你就可以去看她了。你是她最寶貝的兒子,是不是?」

    「恩!」他象是要證明什麽一般拼命點頭,嘴角卻還是難過地撇了起來。

    孤單又漫長的冬日忽然變的分外難熬,前些時候還覺得充滿詩情畫意的雪花冰凌不知道怎麽也變得格外地礙眼,就連太陽也湊吝嗇的把全部的光輝都藏了起來,只留下鋪天蓋地的烏雲在陰暗的天空上沒完沒了地糾結,壓抑的人幾乎透不過氣。

    亦晨打過來的電話聲音越來越是無力,幾乎帶上了哭腔──程老媽媽依舊不肯見他,小辰卻在那日和老媽地一席談話以後,開始和陸風發生頻繁地爭執。

    「陸風那個混蛋,他把媽氣病了還不夠?居然還敢和哥吵?我要教訓他!」電話那頭亦晨啞著嗓子的憤怒,把我的耳膜都震得生疼。

    這個時候吵什麽?雖然整個事情的急轉直下緣於陸風沒大腦的一句話,但他不至於愚蠢到這個地步還和小辰鬧內訌吧?

    我們已經面對太多的壓力,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牢牢地握住彼此而已。

    或者,我該和他談談才是。亦晨和他都一樣的火暴性格,見了面怕是真得打起來!

    天色已經漸晚,雖然還只是黃昏時分,整個城市卻都已經失去了顏色,死氣沈沈的空氣中飄上了濕寒的冰雨,我暗罵了一聲,披了件外套準備出門找陸風。

    門才拉開一條fèng,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恩?亦晨?

    「秦……秦朗……」模糊又晦澀的聲音夾雜在風雪聲中,斷斷續續地,象是被隔在幾千幾萬里之外。

    「亦晨?你怎麽了?」一聽到這樣的聲音,我的整顆心立刻就提了起來。

    「你……你過來接我一下……我……走不動……」咬著牙的喘息,明顯就是在忍耐某種痛苦。

    「你在哪裡?我馬上過來?」我拿電話的手都不穩了,雖然還有一系列「亦晨你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現在怎麽樣了」這樣的問題撕扯著我,但眼前最緊迫的事情是讓我先看到他。

    「前幾天帶你去過的那個……小山坡上……」象是耗盡了力氣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我聽到了他的手機「啪」落地聲音。

    亦晨你別嚇我,你別嚇我!

    你怎麽忽然和我說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話?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把你陷入了那樣的境地?

    你等我,亦晨!千萬等我!

    空無一人的山坡,白茫茫一片全是乾澀的痕跡,乾枯地雜糙在身邊張牙舞爪地舞蹈,惡意阻饒著我的尋找。

    「秦……秦朗……」終於聽到了他筋疲力盡地聲音,從小小的荊棘叢中傳出來,虛弱得快要散掉。

    「亦晨!」我猛地把那些枝椏撥開,他單薄的身體無力地爬在地上,嘴唇已經凍得烏紫,幾乎發不出聲音。

    我把外套脫下來緊緊地把他摟進懷中,拼命摩擦著他已經快凍僵的身體,可是半晌過去,他還是冷得毫無知覺。

    「亦晨,你忍耐一下,我們先回去!」雖然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他,可是目前我能做的全部是讓先他暖和過來。

    手從他的腋下伸過去,想把他扶起 。

    「別……秦朗!」才一使勁,他立刻悶哼一聲,身子更緊地蜷了起來:「你……抱我回去……腰好疼……沒法……站起來……」

    斷斷續續的一句話,我的心驟然沈到了最谷底。

    我太了解亦晨了。從來都又驕傲又倔強的個性,絕對不會讓他輕易示弱。

    只要他還有一分力氣他都會瞪著眼睛自己站起來,不會打電話讓我趕過來,更不用提什麽「秦朗你抱我回去「這樣的句子。

    他一直都得意洋洋地愛在我面前逞強,幻想著有一天能壓到我上面去,所以丟臉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那麽這次……那麽這次他這樣無助的樣子???

    我不敢再想,小心翼翼地把他抱了起來,他的身體顯得極其僵硬,手死命地摁在腰間,微微地一個牽動都會讓他的表情扭曲,顯然是痛到極致。

    下山的路變得格外的漫長,亦晨的眼神在不停的抽痛中時而清醒時而模糊,甚至微微有些渙散。

    「秦朗……你是不是出來得很急?這麽冷的天,你怎麽穿這麽少……」稍微清醒了一點,掙扎著開了口,居然還在說這種屁話!

    「你閉嘴!」先是怒急攻心的大吼一聲,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把下巴在他唇上蹭了蹭:「亦晨你疼就不要說話!」

    他蒼白地笑了笑,放鬆般地合上眼睛。

    山腳之下就是馬路,只是這樣的天氣里根本沒有幾部車的影子,眼看前方有模糊的黃色車燈打了過來,我直接站到了馬路的最中央。

    「你媽的找死啊!」司機還在開罵,我已經把車門一把拉開了。

    「麻煩你,醫院!」我只說了五個字,然後把已經昏迷過去的亦晨死死地摟在了懷中。

    沒事了,亦晨!無論發生了什麽,我現在在你身邊,抱著你,陪著你!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

    another paradize(十四)

    兩天以後,亦晨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我……怎麽會在這裡?」看著自己身上插著吊瓶的模樣他還很好奇。

    「這是醫院,你都昏迷了兩天了!」我柔聲說著,拼命壓制著內心已經要焚燒起來的情緒。

    「我就說這一覺迷迷糊糊地睡得還蠻久!」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偏著腦袋愣了幾分鍾,眼睛開始眯起來了:「對了,陸風呢?我他媽的要找他算帳!」

    「是陸風?」拽住衣角的手指已經捏得發白,我一字一字地問出來。

    「恩!」他鼻子哼出了重重的長音:「那天我去找哥,在門外就聽到他們又在吵,哥哭著一直在求他什麽,可他好象就是不答應的樣子。他媽的哥都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怎麽還那麽受委屈?我氣不過,就把他約出來了準備教訓他一下,沒讓哥知道!」

    「那後來呢?」我恨得牙齒都快要咬碎。

    「然後沒說幾句就動手了……」他的口氣聽上去有幾分懊惱:「地太滑了,沒揍他幾下就被他推了一把,腰撞到了,那一下疼得厲害,哼哼,要不怎麽也不能放他走!」

    「他……他把你傷成那樣居然什麽也沒做就走了?」我「忽」地站了起來,眼睛已經快噴出火來。

    「也沒什麽拉,反正又沒流血,何況現在腰也不疼了……只是便宜了那混蛋!」他輕描淡寫的毫不在意,我的喉嚨已經堵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秦朗你怎麽了?」他看我神色慘白居然還反過來安慰我:「別難過嘛!我知道你對我好,不過不是沒什麽事嗎?對了,我反正腰也不疼了,這個見鬼的吊瓶也不用掛了,搞得我象重病號似的。你陪我去看看哥,我都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邊說著,邊自顧自地就把針頭拔了下來掀開被子就準備下地。

    我想我應該尖叫著撲上去,說亦晨你哪裡都別去你就這樣乖乖地躺著,現在沒有任何人比你更需要關心和照顧,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讓你再受半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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