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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外頭的落日有點刺眼,他眯了眯眼,兩個大漢看他走出來,面面相覷,他喉嚨吞咽一下,視死如歸的走過去,裡頭的聲音已經小了,能聽見類似於嗚咽的聲音,他太清楚那種聲音,每次男人打過他,他疼得不行就只能發出嗚咽。

    其中一個大漢推了他一把,「你小子誰啊?」

    顧即的心臟砰砰跳,「我住,這裡。」

    大漢對望一眼,二話不說直接將他推進了屋裡,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屋裡開著燈,瀰漫淡淡的血腥味令他喘不過氣。

    他面前站著三個男人,兩個手中提著鐵棍,還有一個滿身狠戾的男人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目光仿佛一條毒舌爬上顧即的身體,讓顧即從頭到腳起了一層寒意。

    而最讓他挪不開視線的,是躺在地上一奄奄一息的男人,那個小時候凶神惡煞二話不說就打他給他留下無限陰影的男人,如今正向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滿臉是血,露出來的身體被重物砸擊而青紅一片,顧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胃裡驟然翻滾起來,令他幾欲作嘔。

    他聽見自己無力而顫抖的聲音,「你們,你們這樣是犯法的?」

    看起來像是頭頭的男人冷聲一笑,凌厲的目光刮著顧即的肉,「小弟弟,沒聽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句話吧,這傢伙是你爸吧,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錢嗎?」

    他給旁邊的大漢使個眼色,大漢瞬間一鐵棍下去,男人低低叫喚一聲,已經出氣多進氣少,顧即一顆心像被抓了一下,他想撲上去,但是腿軟得厲害,只能顫抖著站在原地,上下牙不斷碰撞,「多少?」

    「不多,」男人舉起兩根手指,「二十萬。」

    二十萬,二十萬,這個數字就像將顧即劈得無法思考,正如男人所說,二十萬不算是特別特別大的數目,但是他們卻因為這二十萬就將人打得半死不活。

    一條人命竟然抵不過二十萬?顧即喘著粗氣,怒視著男人,如鯁在喉,「你們想怎麼樣?」

    男人往地上啐一口,緩緩走到顧即身邊繞著,上下打量著顧即,「半個月內還錢,否則你知道的,我無法向上面交差,到時候可就怪不得我了。」

    顧即臉色發青,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搖搖頭,「半個月,不可能。」

    頭髮卻驟然被一隻大掌抓住,扯得他頭皮生疼,男人細細審視著他的臉,突然陰狠一笑,「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到時候還不上錢,不光是你爸,你也別想跑了。」

    顧即的心猛的沉進湖底。

    「小弟弟,這個世界上賺錢的方法多的是,」他嘿嘿一笑,口氣變得詭異到令人心聲寒意,「你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到時候我轉手一賣,就是個大價錢了。」

    顧即費力掙紮起來,男人一把將他甩到地上,「別給老子耍花樣,半個月拿不到錢,老子將你賣到泰國賣屁股去。」

    被羞辱讓顧即渾身血液倒流,可是他無法抵抗,只能死死看著男人,一顆心卻悲涼得連跳動都緩慢下去。

    男人撂下這句話,又讓人打了兩棍地上奄奄一息的顧平,這才換好整以暇的離開。

    留下顧即,癱坐在地上,如潮的絕望將他淹沒,他沒想到,他自以為是的平靜其實早在多日前就已經被打破,很想哭,眼睛卻是乾的。

    他突然很想逃離男人,逃離這個家,逃離這一切,可地上失去意識渾身是血的男人卻生生禁錮住他的腳步----像一把無形的枷鎖,鎖住他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很好猜了吧,對不起我是後媽……

    第67章 插pter67

    我們都知道天不可能永遠是藍色,就像人生永遠不可能一帆風順,可是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顧即這短短十七年,他想或許人如果在黑暗裡行走久了,就連光明都會嫌棄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癱坐了多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淚痕,卻還是要強撐著把男人給安頓了。

    他沒有見過這麼多血,密密濃濃的,將男人的臉覆蓋起來,人的生命好像很脆弱,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歹毒的希望男人從此不要醒過來。

    可是身體卻機械自發的將男人費勁的拖到床上去,擦洗上藥,他做得得心應手,沒想到有朝一日這些曾經在他身上經歷過的,男人也要如數品味一遍。

    做好一切顧即身上都是血腥味,他覺得噁心,把客廳擦了又擦,又到浴室將自己打理好,確定乾淨了,才又回房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顧平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被打得紅腫的眼睛只睜開了一條縫,盯著走進來的顧即。

    顧即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倒了杯水給男人喝進去,然後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男人,眼裡悲憫和痛恨交加。

    平時動不動就抬手打他的顧平現在渾身是傷的躺著,顧即望著他臉上的傷口,眼角嘴角最為嚴重,那些人似乎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顧平最痛苦而不危及性命,至少顧平看起來只是表面傷得嚴重些罷了。

    許久許久,顧平好像找回了點精神,眼神懼怕的閃爍,聲音有氣無力,「顧即,你肯定不會想我活活被人打死吧。」

    顧即冷漠的看著他。

    「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我,我要拿不出錢,」顧平痛得整張臉都揪結起來,眼角好多細紋,「我們爺倆都得死。」

    顧即依舊沒什麼反應,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靜靜聽著,心裡甚至一點兒波瀾都沒有。

    「你,你救救爸。」

    只是當這句話出來的時候,顧即終於有所動容,他無力的閉了下眼,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他想問男人,這麼多年,可曾有真的把自己當他的兒子看待,自己在他十幾年的猜忌下過得是什麼生活?他想問男人,怎麼救,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拿什麼去救?

    密密麻麻的無力感將顧即打倒,他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原來真正的絕望是會讓人整個人都空了,空蕩蕩的,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見顧即不言不語,顧平更急了,甚至不顧身上的傷口,就要從床上坐起來,只是他終究疼得只能蜷縮著,聲音卻是急切而帶點希冀的,「你不是和林家走得很近嗎,你求他們,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的,顧即,你看在……」

    「夠了,」顧即聽見從自己喉嚨口發出低沉到極點的聲音,他眼睛也頓時蒙上一層水霧,死死盯著男人,「這是你自己的事情,憑什麼,憑什麼要我來承擔?」

    滿天的委屈將顧即包圍,可是他眼睛裡的淚水只是縈繞著,像一彎漣漪的湖面,久久不曾落下。

    「就憑你是我兒子。」顧平似想到什麼,激動起來,不復剛才的好聲好氣。

    顧即知道他想什麼,顧平這輩子最大的恨就是自己的媽媽出軌以及自己的身份,過往的痛苦和屈辱漫上心頭,他驟然起了一股報復的快感,將兒時一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近乎咆哮的吼出來,「我才不想有你這樣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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