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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顧即不免好奇的打量著警車內部,他倒是沒有想過,有一天也會坐上警車,但巡邏的警車除了外部不同,內部與其他一般的車子沒有什麼兩樣,顧即很快也就失去興趣,沉寂的看著窗外的場景。

    看林媽的樣子,如果他沒有猜錯,此前林爸應該是去過一趟公安局,若不然林媽怎麼會連表示要隨同都想法都沒有。

    說到底,這一次林景衡是因為他受傷,林爸林媽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也是怪極了他。

    顧即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彌補,他暗自決定,待會一定要把江耀對他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不要辜負了林景衡這一次的心血。

    很快就到了公安局,顧即有點緊張,幸好問他問題的是一個看起來很和藹的大叔,口供還沒有開始錄呢,旁邊一扇緊閉的門驟然一響,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猛的跪在顧即的面前。

    顧即嚇得不輕,嚯的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跪地的青年,竟然是江耀。

    從裡面跟出來的警察用力拉住江耀,但江耀力氣極大,他對著顧即哀嚎,「顧即,顧即,求你放過我吧。」

    顧即躲在桌子後面,生怕江耀衝上來,幾日沒見,江耀鬍子拉碴的,臉上還帶著傷,不復當日的狂妄自大,看起來狼狽至極,顧即一想到林景衡的傷口,懼怕也就隨之溜走了,他皺起了眉頭,「是你做錯事在先。」

    「我知道,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江耀被幾個警察扯住,但還是拼命往顧即身邊沖,他赤紅的眼流下兩行清淚來,「可是我不能進去,我哥已經在裡面了,我要是再進去,我奶奶就沒人照顧了。」

    顧即五指漸漸收攏起來,他是知道江耀家裡的情況的,正如江耀所說,江耀奶奶有老年痴呆,平時生活需要有人料理,而江震因為砍人蹲牢里了,這次江耀惹事再進去,江耀的奶奶……

    但是顧即還是緊緊攥著拳,呼吸漸漸沉重了些,「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林景衡現在還在醫院躺著,你憑什麼要我們原諒你?」

    江耀嘶啞著嗓子,警察一點點把他拖進去,顧即看得觸目驚心,他這個人從小就有心軟的毛病,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一次他不要再做一個軟弱的人,是江耀罪有應得。

    「顧即,我奶奶沒有人照顧會死的,」江耀扒拉著門,一張平時窮兇惡極的臉此刻寫滿痛苦,「顧即……求你,就當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面上。」

    門砰的一下被關上,隔絕了江耀,顧即還是時不時能聽見裡頭傳出來的聲響,他們似乎,在打江耀。

    顧即從頭到腳打了個寒戰,目光忍不住往緊閉的門看去,那個和藹的警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笑道,「嚇壞了?」

    顧即努力牽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搖搖頭。

    「那,我們開始錄口供。」警察把椅子拉開,示意顧即在坐下。

    顧即深深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很是無力----他的眼神時不時飄向門,裡頭的聲音漸漸小下來,顧即在電視裡看過,有些不服管教的進了局子是要吃頓苦頭的,剛才江耀臉上還帶著傷,想來也受了不少苦頭。

    江耀方才狼狽至極的模樣在他心裡深深烙印,他有點恍惚,想起某個黃昏,他和江耀和甘小雨,三隻手覆蓋在一起,少年無知自大的誓言似乎還在耳邊迴蕩----今天,我江耀承諾,往後和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顧即開始恨自己把那段記憶清楚的記在腦海里,江耀什麼時候把他當做兄弟,他又憑什麼要為江耀著想?

    「小伙子,嘿,」警察見顧即一直沉悶不言,終於忍不住,「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顧即哈的一聲,回過神來。

    警察似乎有些無奈,重複了一遍問題,「我問你,是不是江耀把你推進江里的?」

    顧即怔了下,答非所問,「他會被判多久?」

    「看情況吧,像拿刀刺人這種情況的,少就個把月,往多了一兩年也有,」警察沉吟幾秒,「不過他以前犯事多,估計怎麼也得兩三個月。」

    「那,」顧即猶豫著,咬牙道,「那如果不是他推我下去的呢?」

    「你什麼意思?」警察皺起了眉頭。

    顧即有點害怕,但他還是把話說完,「我說不是他推我下去的,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顧即整個人癱軟下來,痛苦的重複,「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想到什麼,情緒又十分激動,「不過是江耀拿刀刺林景衡,你們不能放過他。」

    警察在下不耐煩了,「亂七八糟說什麼呢,你就一句話,是不是他推你下去的?」

    顧即險些咬到舌頭,可不是兩個字還是脫口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做假-口供,他甚至比誰都想要江耀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他卻無法忽略了江耀的話。

    甘小雨曾經同他說過,奶奶的病情已經很嚴重,如果沒有人照顧生活都難以自理,如果他再將江耀推他下水的事情講出來,江耀無法見到奶奶的時間將會大大延長。

    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外頭的風凜冽,颳得顧即的臉頰生疼,讓他一直混亂的頭緒得以清醒,他剛才到底做了些什麼----他竟然枉顧了林景衡的心思,替江耀開脫。

    可是他無法說服自己做落井下石的人,顧即掙紮起來,但事已至此,他到底是辜負了林景衡,顧即深深吸一口寒氣,冰渣子像是從他口中鑽進去,凍徹了他的五臟六腑。

    沒有經歷過黑暗的人是不會明白的,但凡曾經的一點點溫暖都能讓在邊緣行走的人永存於心。

    從小顧即忘性極大,忘記的卻都是痛苦,那些痛楚被他深深封印在體內,用點點滴滴儲存的溫暖去融化,在黑暗裡開出花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善良的人,只明白一個人的罪過不應該牽連到其他人,江耀是江家奶奶最後的一點精神支柱,他不能想像到如果那個垂垂老者知道自己的兩個孫子都走上了一條腐朽的路,該是怎樣的痛徹心扉。

    顧即討厭自己的軟弱,也討厭自己總是對某些事情過度的寬容,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成熟,用最理性的思維去對待每一件事情呢?

    怕是很難了。

    回到醫院的時候,林爸林媽都不在,顧即慘白著臉走進病房的時候將林景衡嚇了一跳。

    「林景衡。」顧即不太敢看林景衡的眼睛,只低低喊了一聲。

    林景衡伸開沒有受傷的手,語氣很是溫和,「顧即,過來。」

    顧即凍得其實沒有多大知覺,抬著僵硬的腳慢慢走過去,坐在了林景衡床邊的椅子上,卻沒有回應林景衡要給予的懷抱。

    林景衡察覺他的不對勁,改而握住他的手,像塊冰,刺骨的冷鑽進他的掌心,他呼吸一緊,「怎麼了,是江耀嗎?」

    顧即搖頭,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林景衡,沉默了許久,他扯開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聲音乾癟,「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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