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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媽的老大出人命了,怎麼辦啊?」
「老大,老大……」
江耀覺得呼吸都停止了,怔怔的看著湖面,身後驟然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怎麼都圍在那裡?」
甘小雨到這兒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他們不知道在糾纏著誰,他沒太注意,把車停好,才漸漸聽清他們的談話聲。
江耀回過頭來,滿面驚恐,甘小雨終於發覺事情不對勁,快步走過去,江面還有層層漣漪,心裡驟然一緊,喝道,「你們他媽把人推下去了?」
「我也沒想怎這樣,」江耀連連搖頭,事到如今才知道害怕,「我怎麼會想到他竟然,他竟然……」
「那你他媽還不救人。」甘小雨罵了句粗話,暴躁的看著面色如土的其他人,一個個都不敢看他,他心裡升騰起不詳的預感來,腦海閃過一張怯生生的臉,猛的大罵一聲,「江耀我操-你媽。」
連衣服都沒有脫,甘小雨驟然跳進冰冷的江面,噗通一聲水花大作,刺骨的寒冰將他包裹起來,凍徹骨血,甘小雨往江面深一些的地方游去,寒水令他雙目刺痛,他咬牙忍著,在水裡捕捉著動盪的地方,四處無人,甘小雨劇烈在水裡撲騰,滿心悲涼。
回想起來,要不是他當初拉顧即下水,顧即哪裡會認識江耀,至今這種局面是他咎由自取,可笑他還一意孤行麻痹自己認為自己是為顧即好。
甘小雨悔不當初,如果顧即今天出了事,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就在他快要絕望之時,不遠處似有活物在掙扎著,甘小雨閉氣忍著寒氣,施展開手腳拼了命往那處游去,短短的三米距離,卻像是長長的奈何橋,短一時都可能要了顧即的小命。
江耀一行人焦頭爛額在岸上等著,他們這些人小偷小摸街頭打架做得多,但從來沒有鬧出人命,現在一個個全身像被抽光了力氣,如具傀儡只知道殷切的盯著湖面。
終於,甘小雨冒頭而出濺起層層水花,他們像別人當頭一棒嚇醒,全身都抖起來。
甘小雨大吼,「拉人。」
他臂彎圈著昏迷不醒的顧即,慘白的臉色就像死人一般,那幾個少年手忙腳亂湊上去,手腳無力的拉著顧即上岸,瞥見顧即緊閉的眼,一個個都鬼哭狼嚎起來。
甘小雨三兩下爬上來,江耀面無表情擋在他面前,他沒給江耀說話的機會,揮著拳頭直接就在江耀臉上揍了一圈,若不是他受了凍沒有力氣,這一拳江耀必定要出血。
與甘小雨蒼白臉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一雙被寒水凍得赤紅的眼,他聲音抖著卻處處透著狠厲的氣息,「江耀,顧即要是出事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江耀怔怔的看著甘小雨,身側的手用力捏了起來。
甘小雨撥開圍在顧即身邊的幾人,顧即神志不清,眼睛還是緊閉著的,他顫抖著手去探顧即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的氣息流淌,冰冷的眼眶驟然有溫熱的液體流淌出來。
可顧即不醒,甘小雨不敢掉以輕心,兩隻手交疊在一起覆蓋在顧即的腹部上,學著電視上教學的急救法用力按壓下去,一下一下,甘小雨回想起自己這些年做得傻逼事情,恨不得把自己殺了----在生死面前一切顯得那麼渺小,直能把一個執迷不悟的人拉回正軌。
甘小雨在這一刻驟然幡然醒悟,他很少哭,但這一次望著顧即毫無血色的臉哭得不能自我,他回想起一幕幕----小時候他因為顧即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就欺負他,可是他其實不是討厭顧即,他只是想要引起顧即的注意,但是顧即討厭他,他沒有辦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讓顧即記住他。
好不容易顧即肯喝他給的牛奶,為什麼要蹦出一個林景衡,他控制不住自己,更加惹事,讓顧即怕他忌憚他,哪怕顧即不願意跟他玩兒也要強迫顧即看著他。
父親告訴他拳頭才是硬道理,母親給他所有的溺愛,他疏於教育無法無天,他打架他逃學,做不了別人口中的乖孩子那就讓別人深深記住自己不是好惹的,他哪裡知道這些年越走越偏,父母痛心疾首無法管教,老師談起他面色劇變,還有顧即,顧即從來都沒有真真正正的想要和他玩在一塊。
他想不出如果自己回頭,顧即不怕他了,那是不是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可是這一次,他終於發現他錯了,顧即因為他戰戰兢兢過了這麼多年,還被江耀給記恨上了,如果沒有他,顧即會過得更開心,而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這裡。
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對別人好,但只要顧即這一次沒事,甘小雨願意以後都不招惹顧即,不嚇他不強迫他,顧即喜歡跟誰好久跟誰好----只要顧即沒事。
一聲微弱的聲響將悲慟的甘小雨拉回思緒,他又驚又喜的看著開始咳嗽的顧即,有水不斷從他嘴角溢出來,甘小雨跪在地上,轉而去摸顧即冰涼的臉,顫聲一遍遍喊他的名字,「顧即,顧即……」
顧即只覺自己像是被凍進了冰庫里,他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呼吸不暢,出氣多進氣少,可在心如死灰認命沉入湖底的時候,林景衡溫和的聲音卻在他耳邊響起,「要來看看我嗎?」
是了,他答應林景衡要去人民醫院的,他已經對林景衡撒了很多謊了,再也不想食言。
求生的欲望讓他驟然充滿了力量,他掙紮起來,渾身無力,絕望之際似乎有個臂彎把他包圍了起來,只是他實在太累,無力再撲騰。
他像是從鬼門關走過了一遭,腦袋一片混沌,想睜開眼,眼皮卻猶如千斤重,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但能聽見熟悉的聲音,是甘小雨在喊他----顧即心裡某一處執著的地方好像塵埃落地,他就說甘小雨和江耀才不是一樣的人。
他固執的堅信著自己的思想,縱然是一次次的打擊,但他還是相信,他信的沒有錯,他不禁隱隱雀躍起來,但還是無法給甘小雨回應,悠悠的又沉睡過去。
顧即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覺,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是溫暖的,沒有人對他冷言冷語,也沒有拳打腳踢,可他清晰的知道那是夢,多年的認知讓他連溫暖都奢侈擁有。
醒過來是在小診所里,白茫茫的一片和刺目的燈光讓顧即好幾次嘗試著睜眼都不成功,他用力眯了下眼睛,這才緩緩被眼皮子打開。
他才醒,甘小雨立馬就圍了上來,臉上的無比的欣喜,一下子抓住他的手用力握著,連聲音都含著喜悅,「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顧即張了張嘴,發覺喉嚨一片乾澀火辣辣的疼,說不出話,他茫然的盯了甘小雨一會兒,回想起點點滴滴,臉色一下子刷的白了。
甘小雨注意到他的變化,像是要驅趕他的懼怕,緊緊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沒事了,你在醫院,真的沒事了。」
顧即眨眨眼睛,想把手從甘小雨溫熱的掌心裡抽出來,但實在沒那個力氣,也就放棄了,沉默的轉了下腦袋,沒有被握住的那隻手正在打著點滴,瓶子快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