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顧即緩緩的目光落在窗外,小雪飄飄,連路燈都覺得冷,顫顫巍巍的,直到熄滅了光芒。

    世界驟然陷入了一片黑暗,耳邊唯剩下方才林景衡送給他的祝福----新年快樂。

    驟然,淚流滿面,疼入骨髓。

    作者有話要說:

    交代一下劇情

    第33章 插pter33

    元旦三天小短假很快就過去,接近期末,學生都有些收不了心,就連顧即看起來都蔫了吧唧的,林景衡發覺放假後的顧即明顯不對勁----話少了許多,不笑了,一整天都走神恍惚,眼神沒有焦距,不知道在想什麼。

    最扎眼的是顧即左臉發紅的印子,林景衡不用多想,都知道是男人又對顧即動手,他什麼都沒有說,放學了把失魂落魄的顧即拉去自己家裡。

    顧即倒是一點兒異議都沒有,任由他把熱毛巾往發紅的臉上敷,就像一口被抽乾了的井,完全沒有了活力。

    林景衡看著發空的顧即,有點兒心疼,又有點兒來氣,給顧即上了藥,見顧即還是像具沒有生氣的傀儡,終於沉不住氣,喊了聲他的名字。

    顧即恍惚著,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這兩天來,他行屍走肉的活著,睡著的時候做噩夢,醒著的時候恍恍惚惚,連吃也顧不得,臉色發青,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好,清晰的提醒著他那晚發生的事情。

    昏暗的房間裡,他站在母親留下來的鏡子面前看著微微泛黃鏡面折射出來的影像,他果真是越來越像他的媽媽,眉眼尤其相似,秀氣柔和。

    怪不得許久沒有對他發難的男人突然發狂,想到男人,顧即心中五味雜陳,像是有根針扎進了自己的心裡,以往對男人的恨在一夜之間轉化為複雜難言的情感。

    他兀自沉浸在回憶,直到耳邊響起林景衡有些不悅的語氣,才猛然回神,張著嘴愣愣的啊了一聲。

    林景衡皺著眉,「你怎麼回事,我喊你幾聲都不應?」

    顧即還是有點懵,半晌才露出個歉意的表情來,「對不起啊,我有點困了。」

    林景衡狀似無奈,彆扭了一會兒,說,「待會留下來吃晚飯吧。」

    這在平時是最自然的事情,顧即一般是不會拒絕的,況且現在情況看起來是男人又打了顧即,顧即自是很不樂意回家。

    林景衡思及此,五指稍攏了攏。

    可是顧即愣了一下,卻輕輕搖了搖頭,用最蹩腳的理由拒絕道,「家裡沒人,我得回家做飯。」

    林景衡很是明顯的擰了下眉頭,他自小雖算不上錦衣玉食長大,但也是衣食無憂,自然是沒有辦法明白男人一再的暴行後顧即還這般軟弱的原因----這天底下本就沒有感同身受的事情。

    顧即捕捉到林景衡的表情,全身像浸在了冰水裡一般,以往別人對他的目光在瞬間如同利劍一般堆砌起來,使他無所遁形,他慌張不以,幻想著有一天林景衡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也會用同樣的眼光看著他。

    他不要這樣的事情發生。

    林景衡這時候卻氣得來了句,「他都打你了,你還想著回去給他做飯?」

    這是林景衡第一次這麼強烈的表達的顧平的不滿,換在以前,顧即只會有點難過,但今非昔比,他想起男人打他時候悲慟的哭聲,像是壓抑了很久的痛楚,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砸得他遍體鱗傷。

    顧即臉色瞬間褪去所有血氣,小小的身板像個顫巍巍的老人一樣,慢吞吞的站起來,他在林景衡面前垂著頭,如鯁在喉,「我,我先回去了。」

    林景衡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心裡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冒,他很想把顧即抓回來狠狠罵一通把顧即給罵醒,那個男人,名義上是顧即的父親,可哪裡有盡到半分父親的責任。

    可目光落在顧即縮著的微微抖著的肩膀上,林景衡的火氣莫名像被人澆了盆冷水一樣瞬間就沒了。

    「好,你要回去是吧,」林景衡面無表情的,走到衣架旁,取了外套和圍巾,往自己身上套,語氣克製得很冷淡,「我和你去。」

    他才不要顧即一個人又去面對那昏暗的地方。

    顧即抖得更厲害了,他需要很費勁很費勁才不讓自己哭出來,現在這樣子,他最不想就是讓林景衡看見,哪怕全世界都嘲笑他也好,看不起他也好,只有林景衡不可以。

    他就像一個藏了驚天大秘密的壞人,小心翼翼的遮蓋著自己的醜陋。

    「下次吧,」顧即深深吸口氣,抬頭明明是下一秒就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卻要咧著嘴笑,「下次我再請你吃飯。」

    林景衡圍圍巾的動作一頓,他近乎是央求的口氣,又添了句,「行嗎?」

    林景衡深深斂著面色,精緻的五官因此看起來都有些凌厲,顧即幾乎就要承受不住林景衡探究的目光,林景衡終於鬆口,薄薄的唇吐出兩個字,「隨你。」

    很是隨和的口氣,顧即卻知道林景衡現在一定氣極了,可他卻像如臨大赦,顧不得那麼多,對著林景衡露出個牽強的笑容,逃離一般離開林景衡的房間,離開林家。

    林景衡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抓了抓頭髮,然後煩躁的將穿好的外套三兩下扯下來,猶嫌不夠,心裡像堵著什麼東西一樣,乾脆倒到了床上,深深呼吸著。

    他幾乎能想到顧即回去又是怎樣的風景,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握成拳端詳著,他的手已初具男子的纖長,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林景衡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自打那日後,生怕在林景衡面前露出馬腳的顧即,狀態就大不如從前了,在林景衡面前沉默了許多,上學放學兩個人也只是同行,偶爾說兩句話,一路大多數是自行車輪子在地面滾動和寒風呼嘯的聲音。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了寒假。

    林景衡寒假報了個散打班,寒假短短一個多月,有好些天都得去上課。

    顧即也閒不下來,他現在雖然還是初中生,但已經有些工廠肯冒險收他,他就給自己接下來一年的生活費做打算。

    有一家組裝筆筒的工廠願意收他,因為是童工,老闆把工資壓得很低,一天上八個小時班,也就二十五塊錢,顧即找不到更好的去路,只得答應下來。

    寒假兩個人幾乎沒什麼交流,也就是在這期間,讓伺機而動的甘小雨趁虛而入了。

    過年前三天,顧即工作的組裝廠也停工了,加完最後一次晚班從廠里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天氣冷得要命,穿再多衣服風也無孔不入鑽進人的身體。

    顧即使勁打著哆嗦,他懷裡揣著這次打工掙來的三百多塊錢,還是有些開心的,他可以用這些錢在年後去市場買兩件打折的便宜大衣,也可以在過年的那天晚上給自己加點菜。

    每年的年夜男人是回家的,那天會是男人一整年最安分的一天,顧即給他做好飯,兩個人沉默著吃完,男人就會坐在客廳抽菸喝酒直到睡去。

    顧即曾經透過門縫看平時暴躁的男人,極其落寞悲涼----平時在外的人都回家團圓了,也就剩他們兩個互相嫌棄的人在破碎的世界裡相互依靠。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