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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搭公車回家,擠到後頭去坐,他最愛公車末尾靠窗的位子,那樣就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回家的路並不長,半個小時就能到。

    他百般無聊的把玩著前些日子林景衡送給他的手套,手套是黑色純棉的,手腕處有兩條白邊,他以前見林景衡戴過,思及此,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突然就跳得有點兒快。

    很快就下車,毛線雖不算很重,但提久了,顧即難免手酸,他加快步伐,想要快點回家,卻遠遠看見小巷子口的一個熟悉人影。

    是甘小雨,顧即下意識就想躲,但甘小雨沒有看見他的樣子,繼續和人交談。

    顧即一看,和甘小雨站在一塊的是兩個年紀比他們要大上幾歲的少年,穿著皮衣牛仔褲,有一個還染著金髮,面黃肌瘦的,帶著一股不符合年齡的流里流氣。

    他一下子就想到,班裡的同學說過,甘小雨最近和社會上的人走得很近,他直覺這是不對的,但又沒有立場,更沒有膽子去制止。

    於是顧即只能躲起來,看著那個金毛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來塞給甘小雨,甘小雨猶豫了下,接過,金毛替他點燃,然後甘小雨就雲裡霧裡的抽起來----他像是新手,吸一口就咳嗽一聲,很難受的樣子。

    顧即看得皺起了眉頭,提著塑膠袋的手一緊,等到甘小雨和那兩個少年消失在小巷子深處,他才凝重著臉敢走出來。

    已經看不見甘小雨了。

    顧即雖然並不喜歡甘小雨,但也深知甘小雨這樣的做法是錯的,他緊抿著嘴,一言不發迎著上樓,等反應過來,他已經扣響了甘家的門。

    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什麼都不做的話,甘小雨可能就會這樣陷下去,到底甘家曾經幫助過他,知恩圖報這四個字他還是懂的,甘嫂為甘小雨操碎了心,想來也不會要甘小雨學壞。

    是甘嫂開的門,一見顧即,倒是驚訝了一會,看見他手中的塑膠袋,笑道,「去了市場啊?」

    顧即訥訥的點頭,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猶猶豫豫的說,「甘阿姨,我剛剛看見小雨了。」

    甘嫂啊了一聲。

    事到這份上,顧即也就將事情避重就輕的說了一句,「我見著他抽菸了。」

    甘嫂一愣,繼而是臉色都變了,急忙招呼道,「孩子他爸,你快過來。」

    顧就沒想到甘爸也在家,他開始後悔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甘爸很快就出來了,見著顧即一臉疑惑,甘嫂滿面擔憂,「顧即說剛見著小雨抽菸了。」

    顧即深知犯錯被打的皮肉之苦,甘爸向來就是個壞脾氣的主,他沒想要甘小雨也被打,正醞釀著為甘小雨說兩句好話,甘爸用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盯著甘嫂。

    「我十二歲就開始抽菸了,那話說的好,虎父無犬子,孩子隨我,」甘爸有些不耐煩,「你操什麼心。」

    這話像是說給顧即聽的,他頓時無言,臉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今天他可不僅打了甘小雨的小報告,還多管閒事的插手人家的家務事了。

    顧即後悔不以,甘嫂估計也沒有料到丈夫會這麼說,在甘嫂的觀念里,家裡都是聽男人的,現在甘爸這麼說了她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她只得尷尬的看著顧即,勉強笑笑說,「顧即,你看,我家小雨可能就是貪玩,勞你費心了。」

    顧即更是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他整張臉都紅了,支支吾吾的,「不是,是我多事了,那叔叔阿姨,沒事我就回家了。」

    甘嫂點頭示意。

    顧即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清晰的聽見甘爸的一句吃飽了沒事幹,他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快速的開門進家。

    提著塑膠袋的手緊了緊,顧即深吐一口氣,感覺自己又做錯事了,為自己的魯莽很是懊惱----他自己自顧不暇,怎麼還不自量力去管別人家的事了呢?

    可是放任甘小雨這樣下去……顧即拿手敲敲自己的腦袋,阻止自己再往下深究的衝動,連甘爸都覺得正常的事情,他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或許正如甘嫂說的那樣,甘小雨只是貪玩罷了,顧即這樣想好受了許多,提著滿當的毛線進了房間,他要趕在天氣更冷之前把毛衣織好,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給林景衡織點什麼。

    可林景衡什麼都不缺,哪裡會看得上他拙劣的手工?

    顧即把手伸進被子裡搓了一會,等手回暖就拿出筆記本細細端詳起來,看起來好像不難,但初次上手還是有點手忙腳亂的。

    這裡打了個結,那裡織亂了針腳,顧即急得一個頭兩個大,乾脆趴在床上一邊扒拉著毛線玩,一邊細細回想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早晨的巷口寒風瑟瑟,顧即把可以穿的衣服都往身上套,背著書包啪嗒啪嗒的跳著樓梯下樓。

    自從上了初中,林景衡就騎自行車上學,顧即沾了林景衡的光,自行車的后座至今只有他一個人的位置,顧即甚至因此沾沾自喜起來。

    林景衡還是在光禿禿的老槐樹下等他,顧即大步大步的跑過去,呼吸出來的氣息變成白霧散在冰凍的空氣里。

    「林景衡,」他咋咋呼呼的跑過來,鞋子踩在下過雪滑溜溜的地面,一個踉蹌險些撲到林景衡的身上,幸好他急急穩住了,後怕的吸口涼氣,問,「你怎麼這麼早?」

    林景衡的手要伸不伸的,沒接到人竟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覺,他見著顧即脖子上圍著酒紅色的圍巾,抿了下嘴,沒有回答顧即的話,反而是板起臉道,「不知道地面濕的時候不能跑步嗎?」

    顧即辯駁,「我怕你等太久。」

    林景衡有點氣,覺得顧即抓不住重點,涼涼回了句,「我又沒有催你。」

    顧即面對這樣的林景衡,有些無措,只得像往常一樣,立馬認錯,「我以後不跑就是了。」

    林景衡這才收起嚴肅的臉。

    兩個人上了自行車,依舊是林景衡騎,顧即在後頭抓著自行車后座的鐵條,有了林景衡給他的手套後,就算是抓著被凍了一個晚上的鐵條,顧即也不覺得冷。

    他看著林景衡的後背,因著年紀不大,林景衡的肩膀看起來還是有些單薄,但較之顧即來說,卻足夠給顧即一個保護的屏障,為顧即擋去前頭蕭瑟的寒風。

    顧即看得有些呆了,他總是這樣盯著林景衡的背影發呆,每每這個時候,就像有綿軟的棉花塞到他的心裡一樣,把他整顆心都填滿,溫暖不以。

    他小心翼翼打量專心致志騎車的林景衡,確認他並不能看見自己,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像做賊般慢慢,慢慢的把自己的頭靠近林景衡的後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子,只是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林景衡,仿佛這樣兩個人就能更近一分。

    林景衡感受到背後有重量壓上來,像是被什麼灼燙一般,他的背微微一僵,抓著把手的五指也不自覺的收攏得更緊了些。

    顧即覺得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間被放大了,耳邊有風灌過的呼嘯聲,他卻能很清晰的聽見自己一吸一吐的氣息,能清晰的聽見自己從慢到快直至劇烈跳動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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