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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這件事情實在太過於惡劣,一般老師對待這種事情最嚴厲的做法就是通知家長,雖然顧即的父親在小縣城的形象人盡皆知,但兒子總歸是要歸父親教訓的。

    顧即行屍走肉一般的在銀河上走著,他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煎熬,然後慢慢慢慢的在眾人的注視和竊竊私語下紅了眼眶。

    「我回去要告訴我爸爸媽媽這件事。」

    「我爸爸媽媽不讓我和他玩呢。」

    在家長眼裡,顧即也是個壞孩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無疑,在孩子們的家長眼裡,顧即的爸爸就是只下水道的老鼠,而作為老鼠孩子的顧即,一定也會是只老鼠。

    「景衡,你還不知道啊?」

    顧即腳步一頓,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湧出來。

    「我告訴你啊……」

    他拔腿而逃,逃出教室,卻不知道該逃去哪裡,只能用手咬在嘴裡嗚咽的哭著。

    他要失去林景衡這個朋友了。

    這個事實讓顧即哭得不能自拔,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以至於他到辦公室的時候,雲老師被他哭成這樣的仗勢嚇了一跳。

    雲老師對這個學生的感情很複雜,他觀察到的顧即和其他孩子口中的顧即不一樣,可是風言風語聽多了,再加上對他家庭的偏見,讓雲老師這個年輕的女人也自然而然不願意去親近這個孩子。

    但現在估顧即哭成這樣還是令她的心有片刻的柔軟。

    柔軟歸柔軟,叫家長這種事情還是要的,於是在聽見她撥了幾次終於撥通顧即爸爸的手機時,顧即反而哭不出來了。

    男人討厭他哭,越哭便打得越凶,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哭了。

    顧即的爸爸叫顧平,雲老師對這個男人沒什麼好印象,印象中好像只見過這個男人一次,穿著褲衩就來學校,凶神惡煞的和顧即拿了家裡的鑰匙,招呼都不打,又罵罵咧咧的走來。

    顧平粗獷的聲音離手機很遠都能聽見,「你誰啊?」

    雲老師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抽抽搭搭的顧即,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下一秒她已經說,「是顧即的爸爸嗎,我是顧即的班主任。」

    顧平聽起來很不耐煩,「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雲老師儘量委婉道,「顧即這邊可能有點事情,我說了您別生氣,孩子還小,需要教育。」

    不知道顧平嘟嘟囔囔說了什麼。

    「嗯,好的,方才上課的時候,顧即說您不在世了,我想是不是你們之間有什麼誤會,還是能溝通溝通……」

    一聲暴怒像要砸過來,「老子操-他媽個龜玩意兒。」

    顧即猛的一縮,整個人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臉色慘白得可怕,雲老師這時候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顧平的脾氣遠遠比她想像的要惡劣的多,她是在把一個孩子往火坑裡推。

    可她要補救已經來不及,顧平污穢難聽的語言如大雨瓢潑,最後以一句陰狠的今天老子不打死他就不姓顧為結尾。

    單是聽見男人的聲音,顧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男人已經快一個月沒有打他,他以為可以維持再久一點,可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又到來。

    雲老師尷尬的拿著手機欲言又止,顧即面色如土,不知道怎麼的,反倒安靜了下來,雲老師結結巴巴,「顧即,你爸爸他可能,可能只是氣話,老師會和他好好溝通的。」

    顧即搖搖頭,向雲老師鞠了個躬,什麼都沒有說,縮著身子挪出了辦公室,他像是縮成小小一團要把自己保護起來,雲老師這才發現,顧即太過於瘦小,甚至比一些一年級的孩子都要瘦小。

    她無法想像,這樣的孩子要是真的如手機男人那般而言,該怎麼熬過去。

    她是不是做錯了?有時候,錯的不單單是小孩,大人也會犯錯,錯得離譜。

    顧即回到教室的時候,原本躁動的課室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他身上,他頂著這全部的目光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然後終於忍不住趴在桌面上嗚咽了起來。

    他哭是沒有聲音的,所有人都只能看見他一抖一抖的肩膀,大概是他悲慟過切,平時欺負他的孩子也都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就連最愛搗蛋的甘小雨,現在都安分了下來,只是死死盯著顧即看,像要把他看出個洞來。

    今天放學顧即不敢和林景衡一起走了,他害怕面對林景衡,害怕林景衡問他的問題,所以他逃跑了,比林景衡還要早出了校門,一路狂奔。

    他知道他回去可能意味著什麼,可是他更不想讓自己死死維護的自尊在唯一的好友林景衡面前崩塌。

    夕陽西下,他跑得飛快,像要掙脫什麼,又像是無所畏懼。

    可直到他看見紅秀路面前站著的高大身影時,雙腿不可控制的軟化下來險些跌倒----男人就站在路口,臉背著光看起來一片陰暗,只能看見他兇狠的目光,像要把顧即撥皮抽骨。

    顧即那時候只有一個想法,他不能哭出聲,只要熬過這一次就好了,反正傷口再嚴重,疼得再厲害----總有一天會癒合。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小顧即哎…

    第13章 插pter13

    傍晚的彩霞絢爛到似要把天空都染成血色,延綿的一片,從金黃慢慢變成深紅,大地的邊緣處,炙熱的太陽要漸漸歸隱。

    太陽落山,夜幕很快也會來臨。

    本該是安靜的傍晚歸家時間,紅秀路此時卻傳來不絕於耳的咒罵聲,從街頭傳到巷尾,男人都聲音像是要把這小樓區都吼塌一般,令人膽戰心驚。

    細聽能聽見夾雜在狂躁裡頭壓著哭喊的稚嫩聲音。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巷口鑽出來,他穿著黑白相間的校服褲,黑色部分滿是泥土,白色部分已染成灰色,明明步子踉踉蹌蹌,但還是拼了命的往前跑,就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顧即心跳如鼓鳴,他知道是因為太害怕了,心臟超出了他的負荷,他的膝蓋很疼,是剛剛摔倒跪在地上造成的,現在即使不流血也一定烏青一片,他每走一步膝蓋就疼鑽心一般,可他不能停下來,男人正在他身後追趕,如果他停下來被抓住,迎接他的肯定又是新一輪的暴打。

    他狼狽至極,眼角淤血青腫,汗水流下去的時候因為太咸疼得眼睛直抽抽,他只能眯著眼,使勁往前跑。

    男人今天喝了酒,走路的時候一搖一晃的,可是相對於瘦小的顧即來說,這樣的成年男人完全不是顧即能抵抗的,於是他聽見男人的聲音近了。

    那像是從噩夢深淵裡傳來,要把他狠狠撕裂,「你再跑,老子打斷你的狗腿,操-你媽個龜玩意,老子供你吃供你住,沒想到養了只白眼狼,你他媽詛咒老子死,老子告訴你,老子命長著呢。」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顧即拼命的往前跑,太陽漸漸落山,遠處一片黑暗,他不喜歡夜晚,夜晚太漆黑,而他只有一個人,可是現在,他身後有那個名為他父親的男人,他寧願投身黑暗,也不想被那隻大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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