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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就在他絞盡腦汁想討林景衡歡心的時候,從來沒有主動開口的林景衡突然問,「他們為什麼欺負你?」

    顧即一愣,被問到最致命的問題,他啞口無言。

    他好不容易交了林景衡這個朋友,可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又失去,於是他下意識的想要逃避,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家裡還有事,我得先走了。」

    他甚至沒給林景衡反應的機會,腳底跟抹了油似的一溜煙就從傘下跑了出來,跑進了陽光里,陽光很曬,他毫不在乎,比起熱和累,他更怕林景衡問他的問題。

    那是他最不想被觸及的領域,他害怕林景衡再問下去,又想,其實是不是已經有誰和林景衡說了些什麼,林景衡才來問他的?

    肯定是甘小雨,甘小雨一直帶頭欺負他,除了甘小雨,顧即想不出其他人選。

    他拼了命的跑,像後頭有野狗在追他,跑到滿身大汗,回過頭看不見林景衡的身影,腳步才敢慢下來。

    顧即靠在路邊的牆面上大喘著氣,沒有了林景衡的傘,所有的陽光都肆無忌憚的往他身上靠,曬得他整張小臉都發紅。

    手攤開,捏在手心的二十塊錢已經被汗濡濕,顧即這次的客到底沒有請成,他做出習慣性的把上嘴唇往外撅下嘴唇往裡縮的動作,看起來很委屈的樣子。

    隔了一會,他覺得沒有那麼累了,才慢慢的走回家,路過老槐樹,他特地多看了兩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呢,老槐樹好像又長大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枝葉都看不到天了。

    上樓的時候見著甘嫂,她正打開門丟垃圾,熱絡的叫住顧即,顧即擦擦汗,看著這個慈眉善目的女人,想不出甘小雨的張牙舞爪到底是從誰那裡學到的。

    「你等著,阿姨給你拿點東西。」甘嫂急急忙忙往裡頭走,她頭髮用夾子全部夾上去了,可能是做家務的原因,此時亂糟糟的,但很有生活氣息。

    顧即喜歡熱情大方的甘嫂,他站在門口等了一會,甘嫂拿了個熱騰騰的番薯走出來,番薯燙手,她呼呼的吹涼了一點,才塞到顧即手裡,「剛蒸的,趁熱吃。」

    甘嫂很多時候都會給顧即塞到小東西,上次是輔導書,這次是番薯,可顧即要去她飯店幫忙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允諾,每次甘嫂都以怕被查童工為理由搪塞過去。

    顧即拿著熱乎乎的番薯,全身都熱了起來,汗流得更歡,捧著番薯開門的時候,他想,他什麼時候能長大呢?

    是不是長大了所有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很可惜,他只有問題而沒有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林小朋友不渣!!!為林小朋友瘋狂正名!!!

    第12章 插pter12

    顧即的生活因為林景衡的到來而似乎變得多了那麼一點滋味,以前的時候,他最喜歡每天夜晚睡覺前,總覺得又結束了一天,他就又長大了一點。

    可現在他最喜歡每天放學,因為可以和林景衡一起回家,雖然林景衡和他講話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走路也不喜歡等他,但他還是喜歡林景衡。

    如果要讓他把身邊的人按重要程度來排一個順序,他思考了很久,林景衡竟然已經排到了第一位,而他認識林景衡甚至不到一個月。

    顧即又偷偷在上課的時候看林景衡,如果可以的話,他是多想成為林景衡的同桌,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和林景衡坐在一起,就沒有人和林景衡玩兒了。

    放在前幾天,顧即還自私的想林景衡也被人孤立然後只能和他一起玩,可相處下來,顧即覺得林景衡那麼好一個人,不應該變得跟他一樣。

    自己不被人喜歡,是因為自己沒有媽媽還有個很不堪的爸爸,可林景衡的家庭那麼好,性格也好,哪方面都好,沒有人會不想和他做朋友的。

    自己又怎麼能自私的要林景衡只屬於自己一個人呢?那是不對的,顧即為自己的獨占心思而感到愧疚。

    走神的時候,不知道聽誰起鬨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班裡就是嘻嘻哈哈的笑聲,處在狀況之外的顧即迷茫的看向講台上的雲老師,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愣。

    但他看清楚了黑板上赫然寫的四個大字----我的父親,他好像隱隱約約知道什麼,又有點茫然。

    雲老師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拿起戒尺拍拍講台,嚴肅道,「都靜靜,嚷嚷什麼。」

    班裡靜了一會,雲老師才皺著眉頭對著顧即說,「顧即,既然同學們對你的呼聲那麼高,你就站起來講講。」

    顧即再三確認雲老師是在對他說話,才慢騰騰的站起來,腦袋混沌的,怯生生的問,「講什麼?」

    他心跳得很厲害,眼神無意識往林景衡的方向飄,幸好林景衡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回過頭來看著他,他害怕在林景衡眼裡看到類似於探究的目光。

    多希望現在能有人在教室門口叫他出去,哪怕是被教導主任訓斥一頓他也覺得可以,可事實上,當班裡許多人都幸災樂禍的看著他時,雲老師到底是殘忍的把那句話講了出來,「講講你的父親。」

    顧即腦海里像有個大鐘一直在響,敲得他渾渾噩噩,滿腦子只剩下不能讓林景衡知道他家裡情況的想法。

    在潛意識的鼓動下,言語已經快過思考,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嘴裡視死如歸般的吐出來,「我沒有爸爸,我爸早八百年就死了。」

    空氣是安靜的,班裡的所有人瞬間都愣住了,雲老師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什麼都不在乎,只是他話落,連林景衡都詫異的轉過頭來看他。

    顧即呼吸都停了,他覺得自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教室中央,所有人的目光像要把他燒透----其實他家裡情況是什麼樣的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了,可他為什麼要撒謊,為了在林景衡面前保留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心?

    他明明知道剛才的話是錯的,他還是說出來了,顧即雙眼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

    雲老師最先反應過來,她恐怕教了這麼多年書都沒有見到學生詛咒自己父親去死的事情,此時她手執戒尺,姣好的面容都微微扭曲,「顧即,你說的什麼話?」

    顧即手足無措的搖搖頭,他沒有,他只是,只是不想林景衡不和他玩罷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錯的,在所有正常人的認知里,父親可以犯錯,可作為孩子的顧即,父親再怎麼錯,也不能對之報以不滿。

    這是所有人潛意識裡的老規矩----兒子就必須孝敬父母,無論父母曾經對兒子做了什麼事情。

    這是對的,這是不對的,沒有人來告訴顧即這個老規矩到底對不對,因為大家都遵守著這個規矩,顧即現在也覺得自己錯了----他詛咒了養育自己的父親,哪怕這個父親逼死了他的母親,動輒就打罵他,顧即也不該說出這種天打雷劈的話來。

    此時他渾身血液都倒流了一般,他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他從未如此懼怕過,為自己的狠毒,也為別人看向他難以置信的目光。

    「你跟我出來,」雲老師課也不上了,提著戒尺往外走,見顧即還呆呆的站在原地,又重複了一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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