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林景衡答應顧即和他一起回家,但一路上幾乎都是顧即在說話,他說一句,林景衡就嗯一聲,從不多說,於是顧即像是要把這些年堆積在心裡的話一股腦吐露給這個新朋友,講起話來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滔滔不絕。

    「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這裡的地區我都很熟悉,你要是有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

    「學校門口左邊的肥哥燒烤是所有小吃攤最好吃的,你有時間可以去試試看。」

    「我們小區門外還有一顆老槐樹,我媽媽說那棵老槐樹有五百年歷史,很大很大,待會回去就可以看見了。」

    他兀自興奮的說著,抬起頭看見林景衡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看不出他有沒有在聽自己講話,顧即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聲音慢慢弱了下來,直到完全沒有聲音,只是垂著頭跟在林景衡身邊,偶爾抬頭看一下。

    林景衡像個小大人,身板挺得很直,走路的時候端端正正的,顧即看了看自己,校服有些舊了,路線也是歪的,不禁慚愧起來。

    都是一個班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林景衡不說話,顧即就只好也沉默著,快到紅秀路,顧即才又開口,「到了。」

    小區門口就是老槐樹,此時夏日的天空正燒成火紅色,鬱鬱蔥蔥的槐樹被染成金黃色,樹影斑駁之間,幾隻歸家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又落了巢。

    顧即望著這棵參天大樹,一時間頓住了腳步,等回過神來,林景衡已經走出幾步了,他只得連忙跟上去。

    2棟樓和3棟樓只隔了一條街道,2棟樓在前,顧即先到的家,他有點侷促,不知道該怎麼和不愛說話的林景衡道別。

    林景衡顯得比他要自在得多,看著他說,「明天見。」

    顧即愣了下,隨即向林景衡用力的揮手,笑得燦爛,印象中他以後很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了,「明天見。」

    然後一步三回頭噔噔噔的跑進樓房裡,笑得停不下來,他為自己有一個可以同行的人而愉悅,也因為林景衡說的明天見這三個字而欣喜若狂。

    太久沒有人和他做朋友,他都不知道有一個人結伴是什麼感覺。

    他跑上三樓,路過一個垃圾桶還順手將地上的一個塑料瓶子丟了進去,直到家門口還是笑著的,但是目光在觸及沒有鎖的家門,笑容卻慢慢消退了下來。

    毫無疑問,男人在家,這件事當場給他潑了桶冷水,他突然有點後怕起來,林景衡肯和他做朋友,是不知道他家裡的情況,要是林景衡知道了呢?

    他垂頭喪氣慢慢的走進家門,穿著泛黃工字背心,蓬頭垢面鬍鬚拉渣的男人不知道在屋子裡翻箱倒櫃什麼,見他進來,斥道,「怎麼這麼晚?」

    顧即抿了抿嘴,「老師留堂了。」

    「看見我的打火機沒?」男人嘴裡罵罵咧咧,自言自語,「媽的,放哪裡去了?」

    顧即目光慢慢放到早就不能看的電視劇下面的柜子里,他知道打火機就在裡面,可他只是跑著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什麼都沒有說。

    他討厭男人吸菸,討厭滿屋子都是煙的味道。

    還能聽見男人在外煩躁翻東西的聲音,過了很久,像在找到了的樣子,聲音終於小了下來,顧即盯著房門看,房門卻嚯的一下被打開,他頓時嚇得一個哆嗦。

    他的門鎖壞了,一直沒有修理,男人隨時都可以進來。

    「整天擺張死人臉不知道給誰看,老子遲早要被你帶衰。」男人狠狠抽了一口煙,他抽的煙是小攤子買的一塊二一包的劣質煙,吐出來的煙霧很多,也很嗆。

    男人好像是被嗆到了,猛烈的咳嗽了幾下,顧即看著他憋紅的臉和脖子浮現的青筋,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生活費剩多少?」男人惡聲惡氣的。

    顧即知道男人又贏錢了,每次只有他賭贏了才會主動問起他生活費的事情,可他贏錢的機會很少,所以顧即只得趕緊抓住這個時機,小聲說,「快沒了。」

    男人罵道,「快沒了你不會說,啞巴啦?」

    說著從他那件不知道穿了多久沒有洗的棉質大短褲里掏出錢來,數了幾張,又乾脆揉成一團,大邁一步上前把拿出來的錢全部塞到了顧即手裡,「用完再告訴我。」

    顧即抓著一把皺皺的錢,點了點頭,隔了一會,見男人還在看他,他囁嚅著,「謝謝爸爸。」

    男人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出去。

    顧即手裡拿著錢,卻沒有一絲開心的感覺,他不喜歡喊男人爸爸,可是卻又得依賴男人活著。

    等長大了,他能自己養活自己,就不要男人了----顧即恨恨的想,把揉皺的錢一張張鋪平整,數了數,竟然有兩百來塊錢。

    這兩百塊錢不知道可以用到什麼時候,顧即把錢小心翼翼的鎖進柜子里,打算今晚好好思考下怎麼將這兩百塊錢用到極致。

    他走過去打開窗戶,想了想,到底沒有忍住伸出個頭,又慢慢的探出半個身子,他就像一個正在偷窺的小偷----其實他就是在偷窺,但卻並沒有看到自己希望看見的,因為林景衡房間的窗戶此時只是打開了一條縫。

    顧即也沒什麼失落的感覺,就是覺得看不到自己新交的朋友難免掃興,於是只得邊猜測著林景衡現在在做什麼,一邊十分警惕的豎著耳朵聽房間外面的動靜。

    男人好像是出去了,顧即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間,一看,屋子裡果然只剩下他一個人,他頓時覺得空氣都清新了起來,壓在心頭的大石頭也煙消雲散,連林景衡這個新朋友都不去想了。

    昨晚他只下了半團面線,剩下的面線還在冰箱,顧即為自己的晚餐有著落而竊喜,洗乾淨手,給自己做了頓簡單的晚餐。

    吞著清湯寡面時,他想著要不明天下午放學帶林景衡去吃肥哥燒烤吧,他記得去年過冬的時候,男人多給了零花錢。

    他就用這多出來的幾塊錢在肥哥燒烤那裡點了一串韭菜和一條火腿腸,別的就不敢點了,味道怎麼樣他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只是小時候家裡還沒有像現在這麼糟糕的時候吃過一次覺得好吃,以後便打從心底認定那是美味了。

    為了慶祝交到新朋友,顧即覺得就算是花十塊錢請客也值得,他當即決定,口中的面好像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第8章 插pter8

    顧即每天都起得很早,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起初是因為男人每次喝醉酒凌晨大吼大叫的回來他被吵醒,後來男人乾脆徹夜不歸後,顧即已經養成了凌晨就起床的習慣。

    他解決了早餐,本來想像往常一樣背了書包就走,越早到學校,能越能避免當著班裡同學的面走過那條銀行,可是今天,顧即背了書包都走到門口了,又硬生生剎住腳步跑回自己的房間趴在窗口看。

    早上六點半,太陽隱隱有冒頭之意,地面有著淡淡的瑩光,半清晰半朦朧,青灰色的牆壁在這種光線下變成了黑色。

    這麼早,街道自然是沒有人的,顧即想了想,小心翼翼把身體探出去,應該是天氣熱,林景衡房間的窗打開著,身體越往外,能看見的視野也就越寬----但最寬也只能見著林景衡深藍色的一角床單,林景衡並不在屋內。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