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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58:21 作者: 沐子笙
    不一會裡頭就傳來和甘嫂的爭執聲,顧即聽得出來,是他的同班同學,甘嫂的兒子甘小雨,此時甘小雨的聲音嚷得很大聲,「憑什麼給他呀,這輔導書明明是我的。」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甘嫂壓低著聲音,雖是責怪,但又是哄著的,「媽媽晚上再給你買,聽話啊。」

    媽媽二字像一根刺扎進顧即的心裡,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著,他很想轉頭就走,告訴甘嫂不用了,可他又太過於清楚的明白,現在不接受下這份好意,明天去學校肯定只有他一人兩手空空----男人不可能給他買,剛剛被趕出來就證明了這一點。

    隔了好一會,屋子裡的聲音才消停下來,甘嫂一臉笑意像個沒事人一樣從裡頭走出來,看起來像不知道顧即聽見了剛才屋子裡的聲音。

    這讓顧即吊著的心稍微往下挪了些。

    目光放到甘嫂手中拿著的他心心念念的輔導書,顧即很清楚,接過這一本東西,就意味著他又欠下一份人情。

    「來,拿著,」甘嫂把輔導書塞到他懷裡,臉上有著中年女人特有的溫柔笑意,「好好學習,將來考個好初中。」

    輔導書拿在手中分量很重,顧即緊緊拿著,說,「阿姨,下個周末我去你家飯館幫著洗碗吧。」

    甘嫂一愣,立馬說,「你才幾歲,別想這些。」

    顧即一直低著的頭終於抬起來,這讓甘嫂將他眉骨上的紅痕看得一清二楚,他急急解釋著,「我在家裡洗了很多年的碗了,不會洗不乾淨的。」

    甘嫂抿了抿嘴,神色有顧即看不懂的複雜,但是她終於不再反駁,「那行,阿姨就破例一次,請個小童工。」

    顧即這才咧開嘴露出個與年紀相符的孩子氣笑容。

    解決了輔導書的事情,顧即回頭看一眼緊閉的家門,並不打算回去,那個男人睡覺的時候很不喜歡被人打擾,剛才揚手的一掌已經足以他吃夠教訓。

    於是他不顧外頭火辣的太陽,抱著輔導書蹦蹦跳跳的下樓梯,心情顯得很愉悅的樣子----這個年紀的孩子看起來忘性總是比較大。

    即使剛剛經歷過被親生父親趕出家門,又在接受人恩惠的時候無情被挑了傷疤,他現在卻是帶著笑的,至少明天上學的時候,不會再拿不出老師讓他們買的輔導資料,避免了那份難堪。

    整個小區只有老槐樹保留了一絲絲陰涼,沒有地方去的顧即打算在槐樹下睡一趟午覺,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回家去給男人做飯----雖然男人很少在家吃飯,但冰箱裡好像還有一團面線和兩顆小白菜,夠他接下來一天的糧食。

    這樣想著,心情陰鬱的顧即又滿血復活,跳著跑著到老槐樹下,遠遠望去,老槐樹像是一方的守護神,給顧即撐起了一把大傘,隔絕了外界的侵襲。

    炙熱的陽光照射下來,將老槐樹的枝葉印在地面上,樹影斑駁間,耳邊是知了的啼叫。

    顧即如視珍寶抱著輔導書坐到了老槐樹下,屁股底下的青草刺得他很不舒服,他調整了下坐姿,頭靠在槐樹硬邦邦的皮膚上,有點扎人。

    可他喜歡這可老槐樹,媽媽在世的時候,會帶他在這棵大樹下面乘涼,然後教他二十六個字母的發音,他讀不准,媽媽也不罵他。

    那是他還沒有上學的事情了,現在他已經就讀小學三年級,其實他有些記不清媽媽的樣子,只是記憶中的媽媽無論是什麼時候,都會帶著溫柔的笑意撫慰他----就連那個男人酗酒打人的時候,臉上帶傷的媽媽也從來沒有將痛苦轉移到他身上。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卻在一個夜晚選擇了吃安眠藥自殺,如果不是男人總是打她,她現在應該是陪在自己身邊的。

    顧即恨那個男人,他寧願沒有男人當自己的父親。

    午後總是容易犯困,顧即追憶了沒多久就昏昏欲睡起來,懷裡的輔導書抱得比他在睡覺時抱著被子的力氣還要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是天氣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人們又敢走出屋檐,顧即覺得有點吵,伸手撓了撓耳朵,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小朋友,你好,請問紅秀路3棟樓在哪裡?」

    這一句顧即聽清楚了,所以他猛然睜開眼,下意識的護住懷裡的輔導書,警惕的看著前方,因為他坐著,所以只能看見三雙腳,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小孩子。

    他只好抬起頭仰視,因為剛剛睡醒,陽光又猛烈,他不得已眯著眼看----三十來歲的斯文男人和優雅女子,身邊站著一個男孩子。

    大概是出於同齡人會下意識接近同齡人的心態,顧即將目光放在了那個男孩子身上,和他一般的年紀,少年特有的纖長單薄的身體穿一身整潔的襯衫和長褲,白淨的臉,大概是還沒有長開的緣故,五官過於精緻,還有點精雕玉琢瓷娃娃的感覺。

    顧即一下子看呆了,這樣俊秀的男孩子,在他們這裡從來沒有見過。

    那個男孩子也在看他,眼神裡帶著打量和探究----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炎熱的天氣里,會有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孩子睡在大樹下。

    「小朋友,」斯文男人看著他,口氣很和藹,「叔叔是新搬來的,不識路,能告訴叔叔紅秀路3棟樓往哪兒走嗎?」

    顧即這才回過神,擦擦額頭上的汗,從草地上爬起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個好看的男孩子,再一想,紅秀路3棟樓不就是他家後面的那棟樓嗎。

    於是急忙說,「我知道的,我帶你們去吧。」

    自始至終,他手中都緊緊抱著那本輔導書。

    斯文男人和優雅女人對視一笑,「那就謝謝你了。」

    顧即很少接受到好意,是以在面對這兩個善意的陌生人面前要顯得殷勤得多,他帶著路,時不時回過頭去看三個人有沒有跟上,目光卻總是忍不住往那個好看的男孩子身上飄。

    直到紅秀路3棟樓,顧即指著紅色塑料上醒目的數字3,擦擦汗笑道,「就是這裡。」

    斯文男人再次道謝,然後打個電話似乎是告訴搬行李的人地址。

    顧即眼見自己沒什麼用處,有點侷促的站在原地看著一家三口。

    優雅女人柔聲問,「你也住這兒嗎?」

    顧即指了下前面的樓房,「我在2棟樓。」

    「原來是鄰居啊,」優雅女人抿嘴笑了,「我姓陳,你可以叫我陳阿姨,那位是我的丈夫,」她看向正在打電話的男人,「姓林,還有這位。」

    顧即看向男孩子,聽見女人溫柔的聲音,「是我的兒子,叫林景衡。」

    林景衡,顧即不知道是哪三個字,但還是默默在心裡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我看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大,應該能玩到一塊去。」女人摸摸自己兒子的頭,「去和人家打聲招呼。」

    於是叫做林景衡的男孩子便微微頷首,「你好,我是林景衡。」

    頗有小大人的樣子,一對比起來,顧即就顯得小家子氣許多,他急忙點點頭,「我叫顧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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