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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21:41:55 作者: 顧榮
梁九功雖不知曉意圖,但還是認真去準備了,沒過多久就把東西送來了。
蓁蓁便坐在臨窗大炕上修剪花枝,再一支一支的插進瓶里。
她全憑喜好,插得毫無章法。
康熙一直覷著她,見那花插得亂七八糟,實在看不下去,終於起身走過去,將那膽瓶里的花係數取出,重新安插。
「這插花如畫畫,應當疏密相間,變化自然,不可一味堆積。」
他說著話並不耽誤手裡的動作,不一會兒手下就出現了一個造型精美、意境深遠的作品。
蓁蓁立馬贊道:「皇上可真厲害,這花叫臣妾越是擺弄越俗氣,您這隨改動兩下,便美得不可方物。」
康熙淡淡道:「不過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那臣妾想學,皇上可以教嗎?」
「你想學便學吧。」
康熙的口吻有些冷淡,但教得還是很認真。
「插花亦要講求虛實結合,襯材不可搶了主花的風頭…」
蓁蓁在康熙的指點下,終於插出一副造型和意境都不錯的作品。
她興奮的摟住康熙脖子,雀躍不已,「皇上教得真好,連臣妾這樣的朽木都能教好,您真是太厲害了。日後若是有人夸臣妾,臣妾就跟她說是是皇上的功勞。」
她雙眸亮如星子,真誠得不行。
康熙心有觸動,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怎麼不問朕頹靡的原因?」
他先前見她出去,還以為她是嫌棄得不行,故而離開,那一瞬他心如墜入冰窖中。
是他錯付一片情意。
直到她折回來,抱著一大簇明媚鮮妍的花,粉紅的花瓣和清新翠綠的枝葉,彷佛給這屋裡注入了許多生機,之後他的眼神便牢牢黏在她身上,看著她笨笨的折騰那些花枝。
蓁蓁貼在他肩上,回道:「皇上不願意說,自有不願意的理由,臣妾可捨不得逼迫皇上。」
「那怎麼不勸朕振作起來?」
「皇上聽過老祖宗的勸誡、先帝的勸誡、還有夫子們、大臣們的勸誡,數不勝數,說不定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臣妾可捨不得皇上的耳朵再受累。
不過,臣妾聽到的勸誡不多,皇上若是有什麼煩心之事,可與臣妾說說,臣妾保證不說出去。」
蓁蓁抬起頭,凝望著康熙的雙眼,期待他能把心中的憂愁傾吐出來。
康熙只是淡笑,沒有說什麼,繼續擺弄剩下的花枝。
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蓁蓁還記得他沒用過膳食呢,總要把皇上的興致提起來。
她忽地拿手扇了扇,拿帕子遮住鼻子,從康熙身上退開。
她皺著眉,吞吐道:「皇上,您是不是該洗個澡了?這三伏天如此炎熱,即便靜坐也會出汗,您又沾了那麼重的酒氣,這汗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實在是有些…」
她沒說出來,但臉上的嫌棄和鄙夷之色十分明顯。
真有那般嚴重?
康熙不得不將袖子放到鼻前,嗅了嗅,確有一股酒氣,但殿內放置著冰鑒,哪來的汗水?
「朕並不覺得難聞。」
蓁蓁瞪著大眼睛反駁他,「皇上。您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您自個在這裡面呆久了,當然不會覺得臭。真的很臭哎,您就去洗洗澡吧~」
洗澡也不是什麼要事,康熙便由她擺弄,進了淨室。
坐進浴桶里,熱水帶來的溫暖,讓他感到愜意不已,先前壓在他心頭的疑慮和痛楚都在水的浮力下變得輕飄飄的,大大的緩解了他的頭疼。
蓁蓁往康熙身上抹了一層鵝油胰,再細細揉搓。
她語氣輕快的開了口,「說起洗澡,臣妾想起一個趣事。聽聞宋神宗的宰相王安石先生,極其不愛洗澡,有一回去見神宗,當著眾人的面,一隻虱子從他的鬍子里跳出來。」
聞言,康熙也不由得輕笑出聲,「王荊公此人文采斐然,精明能幹,就是不愛乾淨這一點叫後人取笑多年。」
「是呢,王先生的詩文極好,不知皇上可讀過?」
「自然。朕最喜他的『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也喜歡『直至如今千載後,誰與爭功'。」①
只是說到後一句,康熙的聲音裡帶了些許惋惜。
蓁蓁無意深究康熙在惋惜什麼,她不懂政治,也無意參與,她拋出王安石是為了另一句話。
「皇上喜歡的,臣妾喜歡,不過臣妾最喜歡的還是他的『三不足』之說。皇上可有聽過?」
康熙點點頭,「三不足,指的是『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變不足畏,這才是你想說的吧?」②
蓁蓁不答反問,「那皇上信嗎?」
康熙亦是反問她,「你信嗎?」
「信。」
「為何如此肯定?」
蓁蓁解釋道:「臣妾閒暇時看過不少閒書,曾在漢朝人王充寫的《論衡》里看到這麼一句話,『在天之變,日月薄食(蝕)。四十二月日一食(蝕)。五十六月月亦一食。食(蝕)有常數,不在政治'。」
「常數啊…」
康熙回憶了下,他記憶里上一回天狗食日,還是在他即位之初,第四年的時候。當時朝廷發現之前的曆法有錯,但新曆法該不該用西洋曆法,朝廷里掀起了一陣風波,東西方互相爭辯,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