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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黑衣人有些慚慚愧的低下了頭,說道:「是屬下低估了密宗的功法,拉則從前總說自己身有重病不能學武,密宗也只崇尚殘疾之人,認為殘疾之人正是通曉神意才身有不幸,故而才將她立為聖女。
歷代聖女皆不能習武,加上主上將拉則帶回府中的時候,府中的醫者皆探出拉則內力空空如也,確實是個殘廢之身,但卻沒想到拉則曾學了一門密宗的武術,雖然不能凝聚內力,卻能夠隱匿自己的氣息。
今日午間,她趁自己身邊伺候的使女不注意,悄悄跑了出去,混進了後院之中,躲在了廚房的泔水桶里,趁著廚房運送泔水的功夫,這般偷溜了出去。」
黑衣人知道這是自己的行事不足之處,越說越覺得面上無光,漸漸低下了頭。
「封無霽」聽著,眉頭微微地皺了皺,忽然抬起手來,一掌擊在他的胸口。
那黑衣人敵不過他的內力,倒退了數步,唇角也溢出了血絲,卻絲毫不敢聲張,只能將那湧出喉頭的鮮血先壓了下去,低頭拱手道:「是屬下失職,請主上責罰。」
「責罰?你可知拉則一走,府中損失何止一個少女?難不成你以為,我苦心孤詣將他兄妹二人養在自己麾下,不過是貪圖拉則的美貌?
密宗乃是吐蕃國教,多年來吐蕃一直在西南屹立不倒,與密宗的能力逃不開半點干係,其人又十分排外,這樣多年我們的探子竟是半個也滲透不進去。
當年要花這樣大的力氣將他兄妹二人救下,一是為了這催眠之術,二乃是為了破戒密宗秘法,叫吐蕃不再固若金湯,花費這般多才將聖女兄妹握在手中,原本是何等大局,你卻將其兄殺了,又放走了他的胞妹,豈非叫我這樣多年籌謀,盡數功虧一簣?
這樣簡單的事情,你們連個人都看不住,縱使她是身有這等逆法,卻怎能叫人離開她身邊?連個少女的心眼兒都玩不過,廢物!」
「封無霽」的面上滿是戾氣。
他那容貌原本何等光風霽月、溫潤可親,如今竟是如同浸透了毒瘴一般,陰暗至極。
「你擊殺其兄,是一心為我,此罪能罰。」「封無霽」慢吞吞地走到密宗大法師的屍骨身邊,蹲下身來,陰鷙地盯著那張面具下扭曲的臉,「但放走拉則聖女,你難逃其咎。三日之內,若尋不回拉則,你便——自行了斷。」
「封無霽」手中氣勁一拂過,地上的密宗大法師屍骸竟是瞬間從骨節之處炸裂開來。
原本還有個人形,如今便已經炸裂得成了一灘可怖的肉塊。
迸濺的血滴飛到他蒼白的面上,他那雙如同星辰一般的眼底儘是晦暗。
黑衣人點頭領命,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得小院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臉色大變,顧不得別的,頓時將「封無霽」掩在身後,急道:「謝狗已醒。」
「封無霽」臉上更是多番變化。
回到現實,那些事事都壓在肩上的窒息感從未退半步。
但更是如此,他才能深切地意識到自己籌謀許久,竟有一半都是給那謝狗做了嫁衣。
想到自己昏死過去之前瞧見的那一吻,還有明棠那字字句句的「我心中有你」,「封無霽」一直隱隱作痛的胸腹更是疼痛難當,一口鮮血又從唇邊溢出。
黑衣人顧不上冒犯,連忙拉著「封無霽」往外走,壓低了嗓音只怕被小院之中的人察覺:「走,謝狗本就功法大成,若屬下與主上皆是全勝之態,與他一戰尚有贏面,但如今主上與屬下皆已負傷,主上切勿戀戰!謝狗心狠手辣,出手一擊斃命,主上三思!」
黑衣人知道「封無霽」對明棠的執念,但他也沒有半分法子。
他不敢多說一句明棠,只敢從實力的角度,勸「封無霽」速速離去。
「封無霽」厭煩地看他一眼,心中卻知道他說的並無錯漏。
如今的他,不是謝不傾的敵手。
他深深看一眼身後的小院。
那裡頭,有他的心上人,有他魂牽夢縈,卻始終不曾低頭看他一眼的小月亮。
多年籌謀,其中一局就是為了將她帶到此處——那些話誠然是說給屬下聽的,可他心中心知肚明,當年如此執著於密宗,並非全然是為了破戒吐蕃的秘法。
要想壯大實力,並非是吐蕃不可。
但他乍然路過與吐蕃交接的邊陲之地,聽得那裡頭的人吹噓自己散盡家財,求得密宗的法師幫他施法,挽回了鐵了心要與他和離的髮妻,他的念頭才動到了吐蕃的頭上。
目的誠然不純粹,其中卻有一個目的,一定是為了明棠。
而如今,這樣多年的計劃與謀算,皆是為了謝不傾做了嫁衣。
這時候,小院之中又是傳來一聲摧枯拉朽之聲。
密宗大法師施法前,曾按照「封無霽」的指示,在小院的外頭設下一個奇門遁甲的陣法,叫里外都不能夠輕易擾亂混入其中,如今也歪打正著,就算謝不傾已經從催眠術之中醒來,亦能夠叫被困在其中的謝不傾暫且被拖住步伐。
而黑衣人見「封無霽」還不曾走動,壓低的聲音更是急促:「大人,若是為了她,那也來日方長,何必急著一時!大人自身才是根本,不可受傷分毫,大人!」
他眼中藏著些絕望,即便知道不該,卻也開始埋怨小院之中的明棠。
不知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迷惑的主上,竟叫主上這般強行險著,一貫清明的他,回回到了與她相關的事情之前,便理智盡失,渾然不再有從前的清明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