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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但她心中一動,便想起自己身負九陰絕脈之事——事隔山水,人隔穹蒼,生死殊途,人之將死,談何自己的事兒?
她或許見不到來年的海棠花,便不必去操心那些與己無關的事兒了。
於是明棠垂下眼來,壓下那一絲絲的搖曳,岔開了話茬:「大人匆匆而行,是去了何處?」
謝不傾其實分明看清她眼中一剎那的搖晃,卻又不知她因何沉寂下來,捧著她臉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些。
他大約是知道一兩分明棠的性子的,想是她興許想起來了九陰絕脈的事情,臉上難有歡容。
但謝不傾卻也知道,以明棠的脾性,就算被他猜中,她自己不說,再問也不會承認。
小狐狸有時候逗一逗尚可,但她若不說還逼得太緊,她就要將自己縮起來,再不出現半分了,得不償失。
故而謝不傾也沒再追問,只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她往瀟湘閣深處走,一面含著笑說道:「真想知道?」
他握住明棠的手緊緊的,甚至說這話的時候,還以尾指勾了勾她的小指,摩挲著她指側的敏感之處。
明棠見他起了揶揄之色,敏銳地察覺到,順他的意恐怕要被他占便宜,便搖頭道:「不想知道。」
謝不傾知道這小兔崽子如今學精了不上當了,便俯身下來勾她垂落的發,一圈一圈地纏繞在自己的指尖,忽然湊過去在她唇角烙下一個輕吻:「不想知道,也不礙事。」
再學精了,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小狐狸崽子,被他吃得死死的。
明棠沒料到他的偷襲,驚了一下,抬眼看他。
謝不傾被她遮掩不住的驚愕取悅到了,眼尾微微眯了眯:「你如今不想知道,也總會知道的。」
而這時候,他的視線正越過明棠的肩膀,看見不遠處牆根下的少年人。
是面上依舊有些淤青未消的沈鶴然。
沈鶴然靜靜立著,與謝不傾對視之時,面上也無半分神情。
他已然竄得很高了,不像年前一樣臉頰上還有些軟肉,一下子瘦削下來,面龐甚至有些消瘦,露出少年人鋒芒畢露的銳利骨相。
他抱胸靠在牆邊,靜靜地看著他與明棠,額角的碎髮長長地落下來,遮住他的眼神,不辨喜怒。
謝不傾瞥他一眼,也不言明。
他雖不喜看見這沈家的白眼狼崽子,但是明棠並未將他驅趕出去,想必是有她的用處,謝不傾也懶怠出手——於他而言,沈鶴然不過是只連毛都沒長齊全的小崽子,沒有半分威脅。
故而他神色分毫未動,只是將明棠半環在自己懷中,將下巴擱在明棠的肩窩埋首而下,只餘一雙眼看著沈鶴然。
明棠已然被他抱慣了,也不怎麼反抗,更不知身後還有沈鶴然遠遠看著,只是輕輕推推他:「怎麼了?」
她的髮絲有些微微翹,在謝不傾的面上有些微微刺癢,他也不在意,只撲了滿鼻的蘭麝香氣:「為了明世子日夜奔波,也不許本督歇息一二?」
謝不傾並未說假話。
在他伴著明棠睡著的那一夜裡,他連闔眼想的都是如何與天爭人。
第二日早間醒來,他便回了西廠命人去查,已然得知了些與九陰絕脈相關之事。
曾有一人,亦是這九陰絕脈。
當年的廬陵王妃顧氏,自出生起,亦是體弱多病。
顧氏幾代單傳,也就得了這樣一個嫡女,自小便如同水中花鏡中月,玲瓏剔透如雪,宛如雲上仙人。
顧家上下都對其愛重非常,只當她是娘胎里天生不足,便金尊玉貴地養著,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簡直堪比宮中公主的用度。
但顧氏自幼體弱,自三五歲時便開始時常發病,唇色烏紫,皮膚蒼白,身體羸弱,不能有半點跑動,甚至不能有強烈的情感波動,否則便血脈逆行,危及性命;最可怕的是,顧氏每到夜裡子時,便渾身陰冷刺骨,經絡絞痛,生不如死。
她的癥結,與明棠幼時極為相似。
但被神醫斷言活不過十六歲的顧氏,卻這般勉強著活到了十八之年,還嫁予廬陵王為正妃,多活了好幾年,直到廬陵王兵敗被杜太后圍殺,闔府皆被杜氏伏兵縊死,顧氏這才香消玉殞——若是彼時廬陵王並未伏誅,還不知顧氏能活到幾時。
這消息已然是十分陰私的消息,誰也不知道顧氏究竟是如何多活了那些年。
但謝不傾既然已經得知此事,一點兒可能也不願意放過。
既然是從小便得了九陰絕脈,又是這樣過往患病之人皆年少崩殂的情況,人人短命,唯獨一個顧氏能多活這些年歲,其中必然有緣故。
這緣故,便是謝不傾要為明棠尋出來的緣故。
但如今還無進展,謝不傾便並未打算現下就告訴明棠。
他並不習慣將尚未定論的事情說與明棠聽,因他深知給予了希望卻又毫無收穫之後是何等的絕望,不忍心看她受這般苦楚,便隻字未提,只是蹭蹭她的肩窩,喟嘆一句。
明棠不知,只當他又尋這些理由來找她的開心,扁扁嘴道:「又是為了我?怎我半分不知?」
謝不傾就掐著她的腰,作勢要吻她:「早便說了,遲早會知道,還急著一時片刻?還是說,與本督有關的事情,你便這樣上心?」
明棠是素來說不過他的,懶怠理會他,一手便捂住了謝不傾的唇,一面說道:「可不敢上心想您的事情,我自己府中的事情一團亂麻,沒有那閒情逸緻來為大人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