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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她是真心想求上進,知道自己興許沒有明棠那樣的觀察力,但得了明棠的啟示,她也想著自己是不是能從旁的事情上推敲。
明棠與他二人談話的時候,拾月並不在側,並不知「金宮」之事。
但她見多識廣,從不傾那張酷似九千歲的面容上,也能猜到此人的來處恐怕是江湖那些邪門異術法。
江湖中人心無定處,極少全心歸順效忠於誰,若是從這方面上來想,也確實應當對阿信與不傾抱有懷疑之心,不可貿然信之。
拾月一下子覺得茅塞頓開。
凡事多思多想,果然比只看到眼裡要精準許多,拾月對明棠更是佩服。
明棠將手裡的一封信箋寫好,嫻熟地封上火漆,一面忽然說起:「這兩人的名字,聽著不大好聽,本就是個旁人取的稱呼,我聽著卻著實不順耳,欲換兩個,你幫我擬定兩個新名字罷。」
拾月卻知道主要是不傾的名字不好,但她卻不敢取名,只搖頭:「人是小郎的人,屬下怎麼夠格給他們賜名?」
「你日後是要統帥他們的,一應都歸你管著,你為他們賜名,是他們的榮幸。」
明棠意有所指。
拾月有些沒反應過來:「有郎君在,還需要我統帥他們?」
明棠點點頭:「我日後自然有重任委以你,你先取了就是。」
她沒多言,心中卻想,她如今身有絕症,恐怕不會時時都在了。
但她從不向這般宿命屈服——她確實恐怕命不久矣,大抵無法在生之年將一切謀劃皆安排完畢,是以她便打算如今就漸漸將身前身後的一切都安排好。
鳴琴聰敏細心,可主內;
拾月身有武藝,可主外。
將這兩人養起來,屆時她不在了,也可保一切順著她的謀劃如此行進下去。
而拾月聽明棠如此說,也沒了辦法,細細思索一番,得了二字,「謹」與「慎」。
她道:「阿信為兄長,則取前字,叫他阿謹;按序齒來,不傾則叫阿慎。」
「他們二人如今心有不定,便賜以此二字,取一個謹言慎行之意,也算是敲打一二。」
明棠點了頭,將這二字寫在一邊的素宣上,抬手用蘸了硃砂的筆在「謹」上落了個紅圈。
這兩人,阿慎其實不足為懼,只需要將阿謹彈壓住,就能夠將他二人牢牢握在掌中。
而套牢阿謹,外以他對太后的仇恨為餌,內以他對明棠的驚懼為棋,便可將他握死,成為她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
心懷深深恨意,便不會輕易放棄;
魂中重重驚懼,便不敢輕易背離。
明棠沉思片刻後,抬手喊了拾月,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
解了太監兄弟的事情後,明棠只覺得深深疲累湧上心頭。
這樣一星半點的事,便叫她格外疲倦。
從前不知道自己是絕症還罷了,明棠只會懷疑是自己身子不好,如今既知道是絕症,便難免有些泄氣。
但明棠知道自己最要不得泄氣,她將事情放下,去見了一個許久沒見的人。
阿麗躺在床榻上,昔日蜜色的肌膚如同覆上一層死灰的白色,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再看不見往日半點光鮮貌美。
她像是還殘存著一口氣的傀儡娃娃,卻已經沒了面上鮮艷的油彩,破敗非常。
阿麗的枕邊,還擺著明棠年節的時候叫人送給她的那隻錦囊。
不知是不是日夜把玩,上頭的有些繡線都已經鬆動了。
鳴琴知道阿麗心中有明棠,但她這般情深意重的,卻只會讓鳴琴覺得噁心——一個要害明棠的人,無論心裡有多少喜歡,那也叫她覺得噁心。
鳴琴可不想讓明棠進阿麗的屋子,將明棠攔在前頭,不讓她進去。
而明棠見了阿麗的模樣,卻覺得有些出乎意料——阿麗當初塗在口脂上的毒藥劑量,其實不足以叫她中毒深重到這個地步,怎會病得這樣嚴重?
而昏昏沉沉的阿麗似乎聽見了門口的聲響,只費力地睜開眼,望向鳴琴身後的明棠。
她如同枯井一般的雙眼,在觸到明棠的那一刻終於有了些微光。
「郎君。」阿麗沙啞的嗓音如同砂紙磨礪,再不似往日柔情似水,帶著有幾分希冀,卻更多的是愧疚悵然。「郎君日安,請恕奴婢病重,不能起身相迎。」
明棠並不答。
她手中取出一隻瓷瓶,是她先前做的藥,已然熟成了。
阿麗不知她們來做什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明棠的面上,帶著幾分眷戀與痴迷。
「灑在她的手上。」
明棠如此吩咐,鳴琴便接過了這瓷瓶,將裡頭已經液化的藥液灑落在鳴琴的手上。
她的掌心,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鳴琴有些奇怪:「這是什麼藥水?瞧著也不像墨汁,怎麼能夠將肌膚染黑?」
明棠的目光卻落在阿麗枕畔的那一隻錦囊上:「不是將肌膚染黑,而是有東西能夠與這藥水反應,變成黑色,經久不退,洗也洗不脫。」
鳴琴似有所感。
而明棠卻道:「你當夜不是問我,她這般人,為何要單獨給她一個錦囊?」
她的話,叫鳴琴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錦囊,是包著紅封壓歲的錦囊有問題。
鳴琴不敢碰那錦囊,只是灑落了一些藥汁到上頭,果然頃刻間那錦囊也變得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