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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明棠有些怔怔的,原本以為他要斥責於自己,卻不想他甚至只是捧著自己的臉,慢慢地哄她。
若是往常,她並不是這樣愛哭之人。
只是不知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越是哄她,她眼中的淚反而越多,如同斷了線的細碎珍珠,顆顆打在謝不傾的手背上,涼得透骨,又好似撞在他的心裡。
明棠幾乎是狼狽地哭成一團。
她這般坐著,在周遭的錦被紗帳之中,好似隔絕人間煙火的仙子玄女,叫謝不傾想起幼年聽過的那些荒誕故事,像是那被鎖在山下的仙子聖母,被天罰永世流淚,永不停歇。
彼時謝不傾只覺得這故事荒謬,又覺得人哭來哭去著實煩人,不如一劍殺了;
而如今人在眼前,他卻只滿心留著要如何哄她破涕為笑。
謝不傾從未哄過人,也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叫這等嬌弱如水的小女郎不再哭泣,好似這過往二十餘年,任何事情於他來說都得心應手,唯獨這一件能夠叫他這般方寸大亂。
他低聲問道:「究竟是夢著什麼,何故這般哭不停?」
明棠不說話,只搖頭。
她甚至連一個像樣的由頭都再難尋出來,哭得一片狼狽,緊緊地攥著謝不傾的衣袖。
謝不傾沒了法子。
「是夢中有什麼魑魅魍魎魘著你了?」
「還是今日有什麼事情不好,叫你這樣傷痛?」
「是今日在喜樂來里盯著你的探子嚇著你了?」
「你若不肯說,我怎如何知道你究竟傷懷何事?」
「莫哭了,便是不肯說也無妨,我總陪著你。」
謝不傾說得有些亂,到了後來,甚至連平常都掛在嘴邊那驕傲自滿的「本督」都已經不知道忘到了何處去。
剛剛吹熄了燈火,明棠也看不見謝不傾的臉,可單是這般聽著他的聲音,明棠卻好似也能透過這層層黑暗看見他的臉。
謝不傾的眼平素里著實涼薄,可也曾有看著明棠露出幾近溫和神情的時候,明棠不受控制地將這雙眼與現下放在一處,更覺遺憾。
他在這夜裡越是溫柔,明棠便越是覺得遺憾。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翻湧的痛;
滾燙的恨;
難以自己的哀傷;
不可停歇的不舍。
種種皆在心裡四肢百骸橫衝直撞,難以消融。
明棠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她這些年,什麼事情都好似沒有想清楚,唯一一件想清楚的事情,便是自己要回明家,為一切報仇。
而如今,這件事情也已然隨著「九陰絕脈」窮途末路。
她無路可走,於是恨不得如同飛蛾撲火引火燒身,要在這些烈火之中將自己的痛與恨,遺憾與悲哀不舍,一同燃燒殆盡。
謝不傾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就已主動欺身而上,狼狽又匆忙地去吻他的脖頸下巴。
她想點起他的火。
於是手便笨拙地要去解他的衣襟,不得其法地扯開他的腰封,雪白的手非要探入他的衣裳下邊,生疏地遊走,企圖燃起他的情慾。
謝不傾一時之間有些怔然,就這樣一會子,便被明棠幾乎扯了個衣裳凌亂,被她騎在身下輕薄。
她不得要領地在他的唇上亂啃,細細碎碎的淚卻仍舊滴落在他的面上,融化在兩人交融的唇齒間。
謝不傾察覺到她的慌張心碎,雖不知她究竟慌亂心碎在何處,卻仍舊由著她發泄一般地在他身上亂作弄,沒起半點情慾,卻只覺得心疼。
他雙手拖著明棠的腰,在她吻下來的時候輕輕回吻,想要這般安撫她的情緒,也不過淺嘗輒止,並無更多冒犯。
明棠鮮少在不是酒醉的時候投懷送抱,見謝不傾半點無反應,更覺得挫敗。
活不下去,是她的不足,可那身負絕症,是她人力所不能改變之事;
但撩撥不起人,便是她的不成。
這一切,是否亦如同命運譏諷她與天斗無效一樣,昭示著她的無能?
明棠不知。
她的淚落得更凶了,手中那本就笨拙的行動也漸漸停下。
謝不傾看著她跨坐在自己的腰腹間,少女茫然無措地大哭起來,心頭一點點地塌陷。
她在那裡,就是他不知該如何捧在掌心的白月光。
她是薄如蟬翼,見血封喉,要他三尺微命的毒;
更是三更酒醒,沾濕的袖,留他尚在人間的藥。
「哭什麼?」
謝不傾將她緊緊攥住自己衣襟的手掰開,握到自己的掌心去,與她十指相扣。
明棠啞著嗓音,只長長嘆息:「……經年數載,一事無成。」
謝不傾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指她不曾撩撥起自己。
他不知她這「一事無成」竟能夠從這情事上而起,卻不覺得啼笑皆非,只體察她心無定處,從小被流放在外並無親眷,只能養成這般的性子。
對外強硬,內里卻也一片柔軟荒蕪,稍有不成,從不責怪於人,只責怪自己無能。
謝不傾起身來吻她,手落在她的衣扣上,並未進半步,只是說道:「此事,原本也不必你能成。只要我會,又不需你來如何。」
明棠抽噎的動作微微小了些。
謝不傾便親她:「今夜還長,你可真要?」
明棠更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