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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四夫人著實大大吃了一驚,便是在皇室這般的蜜罐子環境長大,她也不曾用過這傳聞之中的浮光錦——依稀想起,太后宮中有一浮光殿,正頂鑿空,以錦緞覆之。月華落在其上不過小小一捧,那整塊兒錦緞卻皆亮起,將整個浮光殿映照得一片盈盈光華,如夢似幻。
那,應該就是這價值連城的浮光錦。
連太后都不大捨得用,葉氏這等不要臉的卑賤之人竟敢用來裁衣裳?
而明棠又道:
「葉氏從前腕上常戴的翡翠手鐲,乃是溫龍大師所做,料子三萬兩白銀,工價乃是八千兩黃金。」
「二夫人彼時要迎二哥回府,那菡萏院之中的陳設,十八對黃花梨的老君椅,烏沉木的架子床,紅酸枝的羅漢床等等……一應木製家私,也皆是我阿娘的陪嫁。」
「而老夫人的融慧園之中,更是不計其數。她融慧園正房之中那半人高的白玉觀音捧珠像,亦是如此。」
她話語淡淡,到四夫人耳中,卻如同一聲又一聲的驚雷。
明棠不說了,只一捉自己的衣袖,露出她空蕩蕩的兩袖清風,笑道:「而我身上,只有我阿娘病逝時塞給我的兩妝奩體己而已。」
竟還有這等事?!
她便終於想起來,彼時明訫世子夫婦從江南歸家之時,所攜帶的行禮不知凡幾,何止紅妝十里;便是那幾座運送家私的畫舫,從江南走水路至上京城,在河面上便綿延數百丈,轟動一時。
即便相傳世子夫婦北上之時,曾遭江南西道造反的暴民衝散,搶了不知多少財物去,最終抵京的好物卻還有這樣多,便可見世子夫人究竟帶了多少嫁妝入京。
而這些如今,卻皆進了高老夫人的腰包之中。
按照大梁朝律法,女婦嫁妝皆為自己所有,任其自由分配;
若無分配便不幸逝去,便為子女繼承;
若無子女,則發回娘家,夫家不得侵吞分毫。
明棠生母沈氏出身江南頂級士族沈家,這嫁妝何止用一個「巨富」可形容,高老夫人是當真失心瘋了,敢將這些東西皆昧下?
四夫人絞緊了手中的手帕子,只道:「這……這非一筆小數目,怎可任由這些不要臉的拿去,棠兒可有對策?」
明棠抖抖衣袖:「已有對策。」
四夫人見她身形瘦瘦,模樣小小,更有幾分懷疑:「高老夫人既敢昧下,未必不曾做準備,可要我托我母親在此事之中出些力?」
明棠早有打算,更何況此事大長公主出面恐怕也不好料理,便只搖頭:「多謝四嬸娘好意,我已然預備好了。」
她如此堅持,四夫人再怎麼好說歹說也說不過她,只得作罷。
但即便如此,四夫人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打算在其中運作一二,面上雖不顯,心中卻已經思忖起來。
二人說罷了這些,四夫人才驚覺夜已極深了,見明棠那小可憐的模樣,連忙將她趕回去,叫她好好休息,不必憂心明宜宓的事兒,這兒皆有她守著。
明棠看出她強撐起的疲倦,又想起來她心中擔憂的不僅只有明宜宓,還有同樣受毒影響的小郎君,想了想,便又回去尋了芮姬,請她有空去瞧瞧那襁褓之中的小嬰孩。
芮姬爽快應了,明棠這才覺得一夜的奔波算計帶來的疲倦一下子落於己身,正欲回去歇著,卻又想起之前叫魏輕著意看著的事情,遂又打算出去尋到魏輕來細細說。
「好了,哪有這樣多需要你操心的事情,你自己也尚小,身子又弱,回去好好歇著才是正經事。」
四夫人看出明棠面上不掩疲憊,唯恐將她累病了,看著她這自己都不曾長開的小模小樣還要操心這些,很是心疼,半哄半強行地將她拉到院子外頭去,不准她回來。
明棠還要同她爭:「幼弟尚小,阿姊身邊也無個能擔事兒的嫡親長兄,棠自鄉下歸京至今,多受阿姊與四嬸娘照拂,早便如同難以分割的親阿姊一般,正是棠身為手足男丁應當出力的時候。若如今不出力,等來日阿姊出嫁了,也不需我這無能的手足了。」
四夫人聞言,眼眶著實一酸。
明棠所言,實在戳中她心中軟處——明以江瞧著與誰都親近,實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對明宜宓也不過只有面上的真功夫;明以漸病殘,多年不曾歸家,更不與府中手足往來。
算來算去,她的宓兒當真是一個可依靠的兄長都無。
可瞧著要明棠這般病弱可憐的模樣還要來為她操心操持,四夫人心中又實在過意不去。
她心中百轉千回,一下子不曾看住,明棠便又竄了回去,尋魏輕安排事情去了。
四夫人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不知不覺紅了眼眶,終於在這冰涼的鎮國公府之中察覺到半分暖意。
她以手帕壓了壓眼角沁出的淚滴,只打定主意,阿嫂嫁妝一事,她定要幫忙謀劃出力。
自然,也不僅僅是嫁妝一事她欲多出些力,明棠己身,她也想好好出些力氣。
這病根終究是要除去的,她一個十幾歲的小郎君,身量卻實在太嬌小了些——四夫人自己在心中想著這些,自然想的漫無邊際又大膽,只覺得自己雖是聽聞明棠房中收用了人,可看她這模樣,著實是瘦弱了些,都不知能不能成人事。
身子一事,到底要好好調養,否則日後成婚,又是一樁棘手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