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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0:06:36 作者: 凌衍
恍惚想起來,小皇帝前些年曾頒布科舉新政之策,說是寒門子弟亦可通過科考入仕,雖說至今仍未推行,但早有大批學子暗中準備。
沈家表兄曾出身士族,大抵也是念過書的,如今家世傾頹,難萌蔭蔽,科舉正是上上之道,他恐怕在暗中準備多時。
「你當曉得,如今留著你的命,亦是我的仁慈。」
「我要你生,你就得生;
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沈家表兄仍舊負隅頑抗:「明棠,你若真有本事,不怕下地獄遭報應,你就殺我!」
「誰要殺你,髒了我的手。」
明棠一笑,神情如長風驚月,仙人下凡,口中詞句卻冰冷可怖:
「人斷右掌,可還能活?」
拾月一震,知道這話是在問自己,連忙答道:「能活。」
明棠點了點頭,復又垂眸看著沈家表兄。
「你生了一雙好手,這雙手又能提筆寫字,又能拿碎瓷片傷人,不如留下來罷。」
明棠垂眸,一掩滿目的風雪。
這世上沒有人能輕視她。
沒有人。
她那潔白無瑕的軟靴一下子踩在他的手背上,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沈家表兄意識到她想做什麼,臉上的神情終於扭曲,眼底浮現幾分不可抑制的慌亂恐懼:「不要,我說,我說!」
「我們在進溫泉莊子之前,這人就已經在院中做護院了!至於究竟他幾時來的,我當真不知曉!」
「晚了。」
明棠一聲嗤笑。
時不我待這個道理,若是沈家表兄不明白,明棠也不吝賜教。
沈家表兄喉中迸出悽厲的慘叫。
鮮血淋漓。
明棠收回了手中的匕首,甩去上面沾著的鮮血,慢條斯理地以手帕擦淨,隨後棄之若履。
雪白的絲帕落在地上,融入一團血污之中。
她沒管後頭那些悽厲的慘叫,偌大的瀟湘閣這般聲音也傳不到外頭去,隨他叫喊。
明棠往外頭去了,拾月嫌沈家表兄叫的太煩,塞了一顆止血的丸藥到他口中,隨後將地上的抹布扯了一團塞進他的嘴裡,堵住他那些悽厲的叫聲,匆匆跟上明棠腳步。
明棠微微垂著眉眼,顯然是在想事。
拾月不敢打攪她——雖說上次在永親王府已然見過明棠報復的手段,但再親眼瞧見一身光風霽月的小郎君冷然揮刀的模樣,仍舊有些膽寒。
明棠想完了齊照的事兒,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來,忽然問道:「二房那頭,可有什麼消息?」
拾月搖頭:「靜悄悄的,沒瞧見往外運送什麼。」
明棠卻道:「你回去之後就盯著,她昨日沒動手,今日便會動手。」
蕭瑟的冬風吹過瀟湘閣後院的落葉,緩緩吹去彌散開的血腥味。
*
瀟湘閣之中如此,二夫人的院中同樣風霜刀劍。
她與明二叔各坐一端,明二叔臉上仍舊是老古板似的正經模樣,膝上放著半卷書卷,目光沉沉好似正在看書,可那書頁半晌也不曾翻動一頁。
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他臉上,滿是怨懟。
兩人這樣對坐著,終於是二夫人先忍不住,怨氣橫生:「夫君,那日祠堂究竟為何?」
明二叔連眼波都不曾給她半個:「我已然說了,有人暗算,我一生光明磊落,幾時做過這樣的事?」
二夫人手中的手帕子都快被她絞爛了,恨恨道:「那兩個分明不是給夫君預備的,為何是夫君入局?」
這一局是二夫人親手所下,怎會料到出此差錯?
那一條路上只有明棠的廂房在側,她篤定有美人和藥物的雙重誘引下,這世上還沒有哪個郎君能把握住,正喜滋滋地等著第二日醜事傳開,卻不想醜事的主角竟是自己的夫君!
明二叔並未聽出此話言下之意,只覺得是女子爭風吃醋,二夫人方才已經反覆問過,他也早已說了自己不記得了,現下二夫人又在這反覆說起,他聽得耳朵起繭,十分厭煩地皺了皺眉:「說了百遍了,有人暗算我,我怎知道?」
二夫人一想那兩個丫頭的嬌柔模樣,自己的枕邊人竟與這般貨色纏綿整夜,只覺得自個兒心都氣得滴血:「夫君怎會完全抵抗不了?發覺是旁人暗算,夫君走就是了!」
她已經被怒火怒火沖昏了頭腦,渾然忘了是她吩咐人將門鎖死,明二叔想走也走不了——不過二夫人也算與明二叔成婚多年,怎會不知他面上一本正經,內里卻最是個好色之徒?
他見了那兩個美人,連道都走不動,就算不鎖門,他也不會離開。
正是這般認識叫二夫人心中酸澀扭曲,夫君回府的喜悅早已被消耗一空,唯獨剩下濃濃燃燒的妒火。
二夫人本就是嘴碎念叨之人,如今心中嫉妒,更是反覆質問明二叔,如同鴨子一般吵鬧。
明二叔煩了,將手中的書卷一卷,不輕不重地拍在桌上,終於正眼瞧了一眼二夫人:「就算是如此,那又算什麼大事?收用兩個女子,難不成我這二房中還裝不下?」
二夫人的怒火幾乎衝到頭頂,怒道:「夫君可知,母親因此極為不快,便是舟車勞頓難以疏解,祭祖這般大事,怎能什麼髒的臭的都往身上拉?若是這也叫母親知曉,恐怕更是大發雷霆!」
明二叔皺了眉頭:「夫人慎言!」